經過昨晚夜探將軍府,尋了府內一老人打探,云芳菲這才得知,娘親的尸身被慕康將軍送入靈隱寺中,拜托空無大師葬在一塊無名墓地。而慕康將軍早在幾年前病亡,慕炫歌作為嫡子,成為家主,并于一年前受封為護國將軍。
翌日一早,云芳菲素衣來到東城外的靈隱寺上,穿過三重大殿,遞上將慕康將軍的名帖,要拜見空無大師,小和尚看了一眼名帖,仔細又看了看云芳菲,恭敬的帶著她走入大殿后的一個小院。
這里竹葉青綠,草木深深,竹林間三間草堂,竹簾低垂,小和尚掀開竹簾,云芳菲信步走了進去,居中一間正中擺著石桌石凳,桌上一套深褐色紫砂茶具。
好一片清幽之地,云芳菲心中贊嘆,坐在了石凳上。
“施主請稍后,了遠這就去請空無大師。”小和尚雙手合十,慢慢退了出去。
在等待了無大師期間,昔日往事從心頭滾滾翻過,云芳菲不勝唏噓,這其中的是非對錯,讓她無從思量,但下意識的感覺,慕康將軍的死,似乎另有蹊蹺。
這次下山,本來想除了尋姜婉華等人的晦氣外,也要找找慕家的麻煩,如今這慕康將軍的死,讓她心中突生世事無常之嘆。
試想當年,誰能料到她一個落水,竟能引發出荒唐的求親,更讓娘親血染當場,又有誰能想到意氣英發的慕康將軍會因病早逝?
不過,慕康既逝,那慕家就算了,還是想想如何對付姜婉華吧。想起了姜婉華昔日對娘親的羞辱折磨,云芳菲本已平靜的眼眸突現利光。
“阿彌陀佛,老衲空無,敢問施主找老衲何事?”
“大師有禮了,小女子想來憑吊一下故人之墓,還望大師通融告之。”云芳菲忙起身施禮,神色恭敬。
“施主眉間含戾,怕是會沖撞了地下安魂。”空無和尚雙目炯炯,緊盯著云芳菲,見她神色一驚,漸轉愧色,又至平靜,不禁點了點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施主慧根,不妨明日靜心來此,老衲定當為施主引路。”
“多謝大師,告辭。”云芳菲心里暗暗慚愧,再施一禮,轉身平靜的步出遠門,暗想明日再來,定要平心靜氣,再不要輕易的為了仇恨而讓娘親在地下不安。
剛出三重大殿,便見人山人海,善男信女無數,這才驚覺時間已過去半晌,大殿門前許愿塔上銅錢無數,還有不少信徒正在許愿,塔上香爐香霧飄渺,不少人們正臉帶肅穆之色虔誠許愿,云芳菲輕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心中暗道:倘若許愿有效,人間哪來這么多的是非不公?
突然,有一人受不住擁擠,從旁邊輕撞了云芳菲一下,云芳菲也不以為意,單手推開,抬眼看了一下,正巧那人也看了過來,一見之下,那人大喜過望,結結巴巴的說道:“姑……姑娘,真……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云芳菲回頭看去,卻是昨日溪邊遇到的青衣男子,只是此刻的她并無多余的心思和人閑扯,于是扭頭奮力推開身前人群,快步離去。
“喂,姑娘……”白飛羽見她越走越遠,眼看就快消失在前方人群,不由大急,也忙推開人群,向前追去。
昨晚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安眠,眼前來回飄蕩的都是那女子嫣然一笑的容顏,還有那揮鞭打馬的窈窕身姿,他出生豪門世家,自小見過的美女多不勝舉,但無不都是些嬌柔做作的大家閨秀,哪有那少女那股自然天成的清麗脫俗,是故時至三更,他無奈起身,在桌前提筆,一氣呵成,做了一副戲水圖,畫中女子眉黛如畫,冰肌玉骨,翹起兩截白藕般小腿,在溪水中蕩漾,旁邊還題字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望著那如花美圖,他想他是愛上了那個姑娘了。
伸了伸手,他想要去感受畫中的溪水到底有何魔力,竟能讓少女臉上露出如霞笑容,但又怕唐突了畫中佳人,那手最終落在了旁邊油油的草叢中。不知看了多久,他才伏在案上,沉沉睡去,期間還做了個美夢,夢見了他再次和那女子相遇在青山之上,寺廟之中,攜手共拜觀音。
是以,今日一早,他就拖著表哥宋子淵,急急登山,在偌大的寺廟中,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去尋找夢中指引的緣分,沒想到,一夢成真,竟讓他真的又遇見了那女子,這讓他如何不喜?雖然,現實和夢中相差甚遠,女子對他似乎有什么成見,但對他來說,能再次相遇,已是上天厚待了。
回頭看了一眼摩肩擦踵的人群,白飛羽咬了咬牙,顧不得和表哥打聲招呼,就尋著那抹快要消失的白影一路追隨而去。
靈隱寺乃陳國有名的佛教圣地,其所在的靈隱山景色更是宜人,山巔常年云霧繚繞,山中更是四季常青,百花盛開,故各地游客信徒經年不斷。
云芳菲放慢腳步,一路走走停停,本想領略一下這山間風光,卻察覺到后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著自己,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她頓時再也沒了欣賞美景的心情,閃身躲入一棵大樹背后,卻發現又是那個青衣男子左顧右看,似乎在尋找什么,她沒好氣的從樹后走出,想斥責他幾句吧,又無道理,看到山腰間三三兩兩的商販,她靈機一動,心里頓時有了主意,于是加快步伐,向山下疾走。
沒一會,便到了山腰,云芳菲走到一家商販跟前,佯裝挑揀,斜眼看到那青衣男子果然跟在自己身后,只是站在隔壁商販前,她冷笑一聲,繼續前行,來到一家貨箱商販前,挑了一口大箱子,回頭向白飛羽直直的看去,白飛羽大驚,慌忙轉身,不敢看她,她趁機抱著箱子縱身躍入一旁的山林,一口氣搬了許多石頭,齊齊放入箱中,這才吃力的抱著箱子繞過小路,重新來到山腰,正見白飛羽滿頭大汗,在人群中焦急的尋找什么。
她上前一拍白飛羽的肩膀,笑吟吟的說道:“公子,請問日落前你下山嗎?”
白飛羽正滿心沮喪,忽見她現身,又如此笑靨如花的對自己說話,那聲音嬌柔細嫩,聽在耳中,就像饑渴許久的人剛飲下一杯清水般舒爽,喜得他連連點頭,“是。”
“我想請公子幫我一個小忙,不知公子可否答應?”云芳菲繼續柔聲細語,頭卻低了下去,臉頰處隱隱泛出片片紅暈。
“答應答應,姑娘有何吩咐,在下無不從命。”白飛羽自然一口應允。
“我剛采辦了一些物件,才想起有東西忘在寺中,還要去取,想請公子幫我照看一下這口箱子,好嗎?”云芳菲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箱子放入他的懷中,叮囑道:“公子莫要碰壞了,這里面裝的都是貴重物品,等小女子回來,定親手為公子做幾個小菜,以謝今日之情。”
“放心,不會碰壞的,我抱著它等你。”一聽有心上人親手做的佳肴,白飛羽也不覺得手中的箱子有多沉重,看著她一步步上山的背影,搖曳生姿,心中說不出的甜蜜,忽想起一事,忙張口大聲說道:“姑娘,我叫白飛羽……”
云芳菲扭頭,望著他甜甜一笑,“白公子,我記得了。我姓古,名月言。”說完,纖腰一扭,蹦蹦跳跳的向上走去,待轉過山腰,抄了一條崎嶇不平的小路,掉頭向山下跑去,丫的,跟我斗,哼!
“古月妍,真是人如其名,好聽。”山腰處,白飛羽頭頂驕陽,懷抱木箱,唇角含笑,呆望山頂,斜飛入鬢的眉梢上,勾出了十八年來第一次萌動的春情。
轉眼間,日已西沉,萬道霞光鋪滿了整個西天,此刻的靈隱寺洗去了白日的喧鬧,漸漸歸于一片沉凝了的寂靜中,整個大院空蕩蕩的,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名游客匆忙的向寺外走去,而宋子淵則汗流浹背的扶著一棵粗大的樹干微微喘息著,他已找遍了整個寺院,依舊沒有尋到表弟的蹤跡,表弟已經消失了半天,能去哪里呢?
他不會是自己先下山了吧?聽著嗡嗡的暮鐘,宋子淵想了想,也走出了寺院,希望表弟已經回到客棧,若是那樣的話,自己保證不對他發火,否則今晚可是難以安眠了。
“飛羽……飛羽……聽見的話就應一聲……”
宋子淵一邊往山下急趕,一邊用力吆喝著,隱隱的好像自山腰處傳來回應之聲,他心中一喜,連番縱身,終于趕到山腰,卻見白飛羽雙手環抱一口大木箱,滿臉疲憊,額上汗珠不斷滾落,似乎這樣站在這里已經很久了,當下埋怨道:“你抱口破箱子做什么,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這里,害得我好找!”
“表哥,對不起。”白飛羽臉顯慚色,隨即又興奮滔滔不絕起來:“我看到她了,就昨日溪邊遇到的那女子,想不到昨夜美夢成真,我今日竟然又遇到了她,她還托我幫她照看箱子,說晚上請我吃飯,她親手做的佳肴,另外她還把名字都告訴我了。”
“是嗎?”看了一眼那口木箱,宋子淵沒好氣的問道:“那她叫什么名字,你站在這里等她多久了?”
“她叫古月妍,我等了……才半天功夫。”白飛羽很是窘迫,聲音小了許多。他為人不是不聰明,隨著等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曾質疑過那女子的話,只是情竇初開的人,總會把事情往最美處想,他也不例外。
“才半天?”宋子淵嘆了口氣,細想一下,哈哈笑道:“古月言,胡說?笑死我了,這小把戲就糊弄住你了?算了,把箱子打開看看里面裝的什么吧。”
白飛羽俊臉一紅,尷尬的無地自容,聽到他后面的話,猛地瞪起了眼,護住了箱子,“這怎么行?不經過別人同意,就私自打開箱子,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人家都告訴你,她是胡說八道了,你還堅持什么?”宋子淵憋了半天的氣,終于在這一刻發泄出來,抬手將那木箱給劈開,瞬間十數塊小石頭滾落下來,隨著滾出的,還有一個布條,隨著晚風在空中飄飄欲墜。
白飛羽直接蒙了,他曾想過那女子會騙他,但卻再也想不到自己小心謹慎抱了半天的木箱,里面裝的竟是石頭,這個結果讓他隱生愛意的心靈飽受打擊。
“咦,里面還有字條。”宋子淵眼疾手快,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撈起那個布條,借著還不算太晚的天色,嗅著那青青的味道,知道是用樹汁所寫,攤開布條,正要去看,卻被白飛羽一把搶了過去,剛掃了一眼,臉色甚是古怪,青紅交加。
宋子淵湊過去一瞧,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直震云霄,在山間久久回響著。
嘿嘿,誰能猜猜字條里寫的什么?今天的字數快達到兩更的字數了,親們有獎勵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