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府按照皇家的規格建造,雖然沒有大內的氣勢,但也是莊嚴華貴的,但只是貝勒府下人房就讓茉莉打開眼界了,精致的門窗,窗欞,桌椅板凳,床帳幔子,無論是家具,還是繡品,這些都是真品啊,茉莉在小屋里慢慢的打量著,仔細研究著。薇兒端了一個小捧盒進來了,見了茉莉笑道:“你這丫頭,瞧什么呢?這里有幾塊福晉屋里散下來的點心,我得了一點兒,你快來嘗嘗吧。”
茉莉聽了,心中便有點不大高興,福晉房里散下來的點心,不就是人家吃剩下的東西嗎?不過因薇兒和藹的模樣,又說自己舍不得吃特特的拿了給自己來吃的,又不好說什么,便笑道:“好姐姐,你就吃了吧,我現在也不餓。”
薇兒笑道:“我原來也吃過幾回了,你剛來,定是沒吃過這樣的好點心的,來,快嘗嘗這塊兒鵝油酥卷。”說著,薇兒自顧在盒子里撿了一塊點心給茉莉,茉莉就這薇兒的手看時,只見是一朵芙蓉花的樣式,極為新巧,盛情難卻,便只得接了,放到口中咬了一點,哇!沒想到,幾百年前的點心竟是這樣可口,為什么現代生產力那么發達,制作點心的烤箱烤爐等工具又先進了許多倍,怎么竟做不出這樣好吃的點心來呢,而現在的茉莉也不是飲食起居都挑剔異常的佩雯了,她再也顧不上什么剩下不剩下的了,便繼續吃了起來。
薇兒看著茉莉貪婪的模樣,便開心的笑了,挨著茉莉坐下,笑道:“你這丫頭,慢點吃,剛才還跟我這兒逞強呢。”
茉莉便露出了五六歲的孩子應有的天真,笑道:“姐姐,這貝勒府上的點心真的跟外邊的點心不一樣呢。”
薇兒笑著摸著茉莉的頭,溫和的說:“你這孩子,今年幾歲了?”
茉莉搖搖頭,她實在不知道如今自己幾歲。
薇兒便憐憫的看著茉莉說:“我本有個妹妹,若是活著,也跟你一樣大了,可惜兩歲那年她就被餓死了,我被四爺在死人堆里撿了回來,到了這府上五六年了,雖然只是個粗使的丫頭,但卻比外邊小戶人家的小姐還強些。你我一樣的苦命人,若不嫌棄,就把我當作你的姐姐好了。”
茉莉聽了薇兒的話,再想想自己這幾天的遭遇,不禁也掉下了眼淚,說道:“姐姐,我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了親人,以后姐姐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呢。”
薇兒聽了,笑道:“傻丫頭,別哭了,這些點心你吃不完,只留著明兒再吃吧,我還有活,要去忙了。”
茉莉便吃完手中的點心,把盒子放到枕頭邊上,說道:“姐姐,你做什么活?我幫你。”
薇兒笑道:“別了,你還小,如果不想睡覺,便去玩玩吧,只小心著,別去花園子,只在咱們這些下人的房子里轉轉罷了。”
茉莉聽了,便非常高興,笑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惹事的。”
于是薇兒自行出了屋子,去了院子里洗衣服了,茉莉在床上了躺了半日,實在是睡不著。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讓人震動了,不知道那一世自己怎樣了,是死了,還是昏迷了?哎!
長嘆一聲,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吧。還是好好瞧瞧這貝勒府的屋舍,假如有一天回去了,這可是絕對的一手資料。
于是茉莉起身,悄悄的出了房門。沿著甬路細細的看著墻上屋檐的各樣祥瑞之獣,還有各種花紋圖案,在心中默默的記著。
因為太入神了,所以茉莉不知為什么,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接著,頭上便傳來了一聲怒喝:“你這死丫頭,往哪里撞?”
茉莉嚇了一跳,忙抬頭看時,只見一個滿臉怒容的男子,三十歲上下的模樣,茉莉忙道:“這位大爺,實在是對不起了,我只顧著看墻上的花紋,忘了看路。”
一來是茉莉人小,二來是她嘴甜,中年男子便熄了怒火,換了比較平和的口氣,說道:“恩,你這小丫頭,倒也機靈,罷了,福晉正要挑幾個人進去幫忙,你就跟我來吧。”
茉莉聽了這話,楞住了。那人便笑道:“怎么?你不認識我?我就是這府上的管家戴鐸。”
茉莉一聽,便慌忙施禮,說道:“管家,請恕茉莉失禮了,只是我本是十三爺救來的鄉下丫頭,不知道這府上的規矩,只怕做錯了事,到時候連累了管家。”
戴鐸一聽笑道:“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倒是會說話,你既然知道這樣說,可見也是個有見識的,不怕,福晉最是寬容大量的人,只因今兒來了外客,福晉房里的丫頭又撥了幾個去服侍了側福晉,你只過去支應一下,不過是站站樣子,一應端茶倒水的事情,并不用你。跟我來吧,做得好了,爺我賞你五兩銀子。”
茉莉聽了無法,只得跟著戴鐸到了前面的門房里。戴鐸又找了一個婆子來,帶著茉莉換了一身湖綠色綢緞的衣服,另梳了頭發,帶了兩支珠花。茉莉對著鏡子自顧自憐,從心里嘆道: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這身衣服,自己也算得上一個小美人了。
跟著婆子到了貝勒府的正房,穿過花木扶疏的院子,牽起湘妃竹簾,進了正房。正房里所有的家居裝飾又是另一番氣象,黃花梨木的桌椅,樣式古樸典雅,各色引枕靠枕,坐墊等物都是一色半新不舊,越顯得雍容華貴。
婆子指著西里間的門口說道:“你就站在這里吧,等會兒主子進出記得打簾子就行了,別的一概不用你。”
茉莉忙彎腰答應,便站在指定的位置,心中暗自思忖,這個不難,原來看過很多清朝的電視劇,打簾子嘛,倒是會的。于是茉莉便站在那里等著。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茉莉的腿站的有些發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院子里的說笑聲,真是鶯啼燕語。茉莉慌忙站好,只聽見一個女子柔聲說道:“夫人請進。”
接著便聽另一個女人說:“福晉請。”
于是一個一身大紅衣裳的貴婦人,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便先進了屋子,接著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夫人,穿著一品誥命的服色,后面跟著一個小姐,一身蜜合色的衣裙,嫻雅逼人。進了屋來。一路環佩叮咚,便有沁人的香氣鋪面而來,茉莉忙回神,先打起了西里間的湘妃竹連,恭恭敬敬的站在邊上,兩個貴夫人先進了里面,后面跟著的幾個丫頭,手里拿著巾帕等物也跟著進去了,便有丫頭端了茶來。
等大家都進去了,茉莉方放下簾子,又站到了門口的一邊。
便聽里面說道:“小女不懂事,以后就全憑福晉調教了。”
“曹大姑娘端莊淑雅,嫻靜大方,又是咱們大清朝難得的才女,將來定能幫助我的,夫人不必掛念,往后但凡進京,便來瞧瞧大姑娘也是可以的,貝勒爺雖然面上冷,但是卻是個禮佛之人,心中卻是大善的。”
“鳶兒,還不謝過福晉恩典?”
接著,便又環佩之聲,茉莉便知道定是那個絕色美人給福晉行禮,接著便聽到一個甜甜的聲音:“奴婢謝福晉恩典。”
一時屋內的人便又笑著說些閑話,茉莉猜著,這個曹大姑娘,定是康熙朝的江寧織造曹寅的孫女了。記得史料記載,曹寅的母親曾是康熙的乳母,并在康熙出天花的時候盡心照料,使康熙順利的度過了天花重病。因此才被太皇太后選中,繼承大統。如今是康熙三十八年,若是史料不錯,原是康熙近衛的曹寅此時早接替了他父親曹璽之職,坐著江寧織造的大實缺。自康熙二十九年之后,他們曹家掌管江寧織造四十年之久,使曹家的子弟過著奢華糜費的生活,直到雍正朝因拖欠虧空而被抄家,曹雪芹便跟著祖母母親回道京城祖宅居住,寫下了偉大的文學巨著《紅樓夢》。茉莉站在門外,心中思緒萬千,真是想不到,自己神差鬼使般的到了這里,又遇到了紅樓夢中人。
一時想著出神,竟然忘了自己的差事,忽然湘妃竹簾被人打起,中年貴夫人——曹夫人款款而出,后面跟著那個絕色小姐,夫人出了里間的門,便回身說道:“回去吧,好好伺候福晉和王爺,家中之事不必掛念。”
“母親慢走,祖母同父親母親跟前,女兒卻再也不能盡孝了。”
“你能好好的,便是你祖母同你父親與我的福分,回去吧。”曹夫人的眼神慈祥中帶著堅定,茉莉偷偷看時,又看見她眼中少許的得意。
“以鳶恭送母親!”小姐福身下去,行了一個標準的清宮禮。
曹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出去,不再有一句話。
以鳶起身看著母親遠去的身影,眼中似有淚水。
茉莉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也覺得戚戚然。
忽而聽見里面有人說道:“門外打簾子的丫頭是誰安排的?怎么這么不知道規矩?”
茉莉回神,忙想起了原是自己只顧著想事情,剛才失了職,于是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放肆!你這小蹄子,這樣沒調教,跟誰說話呢?就慢嘴里你呀我的?來人,拉出去掌嘴!”一個嬤嬤高聲訓斥。
茉莉大驚,真是倒霉,怎么自己忘了這是封建王朝,丫頭對主子回話,要自稱奴婢,這下完了。茉莉尚未來得及細想,便被一個嬤嬤想拎一只小雞一樣,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