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夜里睡得晚了,許是陰雨的夏日難得的清涼,第二天早上,卯時已過,茉莉尚在沉沉的夢里。
胤祥是習慣早起的,他每天早上要起來給皇阿瑪請晨安,然后早讀,然后便要打一陣子庫步,這是康熙定下的規矩,皇子們哪敢不從?
雨一夜未停,清晨起來,推開窗子,涼風陣陣,吹散僅存的一點睡意,胤祥抬手在一邊的衣架上拿了一件月白的袍子。嬤嬤在外面問了安,端了臉盆進來伺候他洗漱,輕手輕腳的,不帶一點兒聲響。
胤祥早就吩咐過,茉莉睡得時候,任何人不準弄出聲響兒,否則,便逐出去。
這位小阿哥,平日雖然說說笑笑,不過說下的話卻極為當真,從不跟下人開玩笑。跟著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他的話莫敢不從。
收拾停當了,他輕輕的走到西里間,擺手叫下人退下,自己輕輕的掀開簾子,抬腳進門。
他輕輕的掀開嫩綠色繡著白茉莉撒花帳子,看見床上銀紅的軟煙羅夾被嚴嚴實實的裹住嬌小的身軀,女孩兒白皙的小臉側躺在蔥綠色的枕頭上,一把略帶微黃的頭大散在枕畔,緊合雙目,安穩的睡著,貓兒一般均勻細弱的呼吸聲,隱隱可聞。
“小懶貓兒,好好睡吧。”他在心里默默的說。然后放下帳子,輕輕的轉身離開。
慵懶的伸個懶腰,茉莉睜開雙眼,看著嫩綠的帳子頂上白色的茉莉,輕輕的嘆道:“哎!又是一天的開始。”
顏嬤嬤聽到茉莉醒了,便進來伺候茉莉起床,茉莉因看到窗戶上仍然沒有陽光,便問道:“嬤嬤,雨還在下嗎?”
“是呀,這老天爺是怎么了,連下了兩天的雨了,還不停。”
茉莉笑笑說:“下雨不好嗎?這樣夏天就不悶熱了。涼爽的空氣多新鮮啊。”
“聽姑娘這話,就知道姑娘不是小家小戶出來的孩子,這雨老是不停,這莊戶人家可就不好過嘍!”
“是啊,今年已經幾次洪澇了。”
顏嬤嬤端著茉莉的洗臉水出去了。這里茉莉自己整理好衣帶,便對著窗前的鏡子梳著自己的頭發。
仍是編兩支麻花辮,用淡綠的絲帶綁住,然后纏繞著,在綰成兩個小抓髻。無需任何珠翠,茉莉雖然自小便喜歡古代的簪環等物,但是自己實在是不會插戴。
“醒了?”胤祥從康熙處回來,進門正看見晨裝的茉莉。
“恩,回來了?”茉莉回首,微笑著對上胤祥的目光。
“怎么?我送你的那些簪環不喜歡嗎?一支也不帶。”
“不是,都很喜歡,只是,覺得現在還帶不著,等大一些再說吧。”
“也好,不過單只這樣,似乎少了些什么,你等等。”胤祥轉身出去,留下茉莉一臉的狐疑。
眨眼間他又回來,手上卻多了兩支帶著雨珠的茉莉,小小的白花,陪著兩三片嫩葉,閃著晶瑩的水珠。
“來,就戴兩朵茉莉花吧,正好合了你的名字。”
茉莉的心中泛起一陣甜蜜的幸福,輕輕點頭說道:“好。”
于是他走到她的身邊,把兩支茉莉分別斜插在她雙耳上邊的發髻上。橢圓的菱花鏡里,嬌美的容顏立刻有了水潤般的光彩,嫣然一笑,竟也能讓人失魂。
“雨一直這樣下,不知道黃河災區的人們怎樣了。”茉莉對著窗外淅瀝瀝的小雨,輕聲嘆道。
“放心,皇阿瑪已經派了賑災的欽差,昨兒又去了災區。”
“那些欽差真的能救百姓于水火嗎?”
“他們拿著朝廷的供奉,難道還不能為朝廷分一點憂?”
“面對百姓的流離失所與自己的榮華富貴,不知他們會不會偏移選擇的重心?”
“放心吧,這次皇上派去的是皇叔裕王爺,皇叔仁德寬厚,定不是那種貪墨之人。”
哦,原來是裕王爺,想必這是一個勤王愛民的王爺吧,不然康熙也不會把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爺,該傳膳了。”小太監在門外尖聲說道。
“好,傳進來吧,我與姑娘一同用膳。”胤祥從茉莉身后轉身,對著門口的簾子說道。
茉莉也下了花梨木的玫瑰椅,拉住胤祥的衣袖說道:“走吧,我也餓了。”
二人同出了內室,太監們早就擺了一個小炕桌在正屋的羅漢椅上,胤祥在坐,茉莉在右,二人相對而坐。
“來吧,你愛吃的皮蛋瘦肉粥,按照你的說法做來,嘗嘗味道可好。”胤祥拿起了一把銀質湯匙,一邊說,一邊竟自先嘗了一口面前官窯填白瓷碗里的粥。
茉莉笑笑,這個皮蛋瘦肉粥是茉莉要求廚房按照自己在現代的口味兒做的,此時卻也成了胤祥的最愛。
“恩,味道不錯,快吃吧。”胤祥大口的吃著粥,仍不忘催促著對面的茉莉。
二人剛吃了半碗粥,便聽門外小太監說道:“十四阿哥吉祥。”
茉莉慌忙放下碗筷,站下來,立在地上。
十四阿哥胤禵一腳邁進來,“十三哥,用膳呢?吆,什么粥這么香啊?!”
“十四弟,來,快坐。”胤祥掩飾住心中的不滿,爽朗的笑道,“茉兒,再去給十四弟盛碗粥來。”
茉兒忙答應著,胤禵笑道:“不必了,這不是還有半碗嗎?我本是用過膳了,因向十三哥借本書,如今這半碗就夠了。”
茉莉愕然,讓十四阿哥吃自己剩下的粥,如何使得?于是忙道:“十四阿哥不必客氣,這粥盡夠的,奴婢還是再給十四阿哥盛一碗吧。”
胤禵笑笑,抬腿坐在剛才茉莉坐的地方,已然端起那半碗粥來,一邊用茉莉的銀湯匙吃著,一邊笑道:“這丫頭,頭上帶了兩支茉莉花,越顯得粉團兒般的惹人憐愛,你下去吧,給我找十三哥的那本《紀效新書》來。”
茉莉不敢多言,看了一眼胤祥,見他默許的神色,忙行禮告退,自往胤祥的書房里尋書。
“十四弟,你剛從宮里來,德母妃身體可好?”胤祥溫和的笑道,德妃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母妃,胤祥的母妃是章佳氏,是碦爾客草原的格格,因被葛爾丹滅門,逃到中原,與治河人才陳潢相識,后遇康熙,被康熙納為妃子。后來康熙知道了陳潢的事情,年輕氣少,吃了一碗干醋,尋了個理由把陳潢弄進了天牢,在牢里病死,章佳氏與康熙賭氣便欲出家,康熙在熱河修建行宮給章佳氏居住,賜名皇姑屯。那時胤祥年幼,康熙便下旨,把胤祥交給德妃教養。因此,胤祥見了胤禵,給要給德妃請安。
“額娘精神尚好,只是前兒在御花園里看荷花,淋了一點雨,晚間便稍微發熱,昨兒用王太醫的藥,好多了。”胤禵已然把半碗皮蛋粥吃進肚子里,伸手拿過一方帕子,抹了抹嘴,笑道:“十三哥,你慢用,我去看看這小丫頭找到那本書了沒有。”
“哦,我也飽了,”胤祥也跟著起身,一邊叫太監們進來收拾,一邊同著胤禵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