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玉的話,讓在坐的人全都吃了一驚,其中不少人看不慣勝玉這樣張揚的,暗中為這個宮女捏了一把冷汗。
更坐不住的,是咱們的十三阿哥胤祥,還有,就是十四阿哥胤禵。
胤祥剛要站起來說話,卻被四福晉在側面一把拉住,那拉氏小聲說道:“十三弟,不可莽撞。”
“四嫂,勝玉說得人就是茉兒,我如何能不管?”
胤禵也在德妃邊上小聲說:“皇額娘,勝玉說的宮女兒子認識,額娘一定要幫幫她,否則,兒子……”
“閉嘴!”德妃聲音很小,但語氣卻很堅決,事關宮中的規矩,她身為此時后宮中封號最高的妃子,自佟佳皇后去世后便統領后宮,處理后宮里的各類事宜,今日這事,她是逃脫不了干系的,最起碼也有一個失察之罪。
“德妃,這事就交給你了,等會兒用了午膳,看完了戲,你再去處置吧。我老了,管不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了。”皇太后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德妃,懶懶的嘆了口氣。
德妃忙站起來答應一聲:“是,皇額娘放心吧。”
此時胤祥早已經悄悄的從后面轉出去,到了廊檐下,看見茉兒仍舊站在那里。
“茉兒。”胤祥站在茉莉跟前,愛憐的看著她蒼白的小臉。
“沒事,你進去吧。”
“茉兒,你還是回去吧,這里太冷了。”胤祥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讓她在自己宮里呆著多好,愿意吃什么便吃什么,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誰敢為難她。
“沒事,真的,你進去吧,這是我早晚都要面對的。”茉莉輕輕一笑,誰叫她愛上的人是大清皇子,誰是誰的主子,誰又是誰的奴才?這主子奴才的帳,只怕要算一輩子了,“茉兒,難為你了。”她的臉上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稱的冷靜與堅強,胤祥看在眼中,卻疼在心上。
二人尚未說幾句話,便聽見外邊太監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屋里屋外,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德妃帶著眾位妃嬪也都離座跪下,迎接圣駕。
胤祥來不及進屋,便在門口跪下。
康熙清瘦卻矯健的身影轉過游廊,直奔正殿宮門而來,到了門口,見胤祥跪在地上,便淡淡的笑道:“十三,你怎么跟宮女跪在一起?”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還沒來得及進屋。”
“哦,起來吧,跟朕一起進去。”康熙說了一聲,便自顧進殿去,胤祥便起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茉莉,匆匆根上康熙的腳步。
今年與往年不同,往年過年,都是皇上賜宴,賞王公大臣們都進御花園領宴,今年康熙則放了眾位的大假,叫他們自己回家去團聚了,只叫了皇子貝勒和福晉格格們進宮,天家母子妻妾共聚一堂,享受天倫之樂。
閑話片刻后,皇上傳旨,大家都去暢音閣聽戲,眾人自然是喜歡的,于是皇上親自攙扶著皇太后,德妃帶著眾妃嬪格格跟在后面,各位皇子阿哥都帶著自己的妻妾丫頭跟在妃嬪們后面,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暢音閣。
暢音閣里早就萬事具備,只等一聲令下,眾位戲子都摩拳擦掌,準備拿出自己看家的本領來,博取皇上和太后的歡心。
真是舞有天魔之態,歌有天籟之音。
茉莉與各位宮女一樣,站在自己主子身后伺候,在現代時,喜歡古典的她唯獨不喜歡戲曲,如今到了這里,沒有了各種娛樂,此時倒是對戲曲也慢慢的有了興趣,如今站在胤祥身后,倒也看得自在。
胤祥與胤禵一同坐在一張高幾兩邊,高幾上放著幾樣點心和茶水。胤禵的貼身宮女一樣站在胤禵的身后,眼神卻不時的瞟向一邊的茉莉,不,是瞟向茉莉頭上的那支玉簪。
怪不得連勝玉格格都喜歡這支玉簪呢,真是精致絕倫呢,瞧那玉,也是極品和田玉呢。胤禵的這位宮女叫做妙釧,本是武英殿大學士馬齊的庶女,在家時,頗得馬齊的看重,學了不少東西在肚子里,自然識得這極品和田玉。
胤祥因杯中的茶已經喝完了,回頭要茶時,看見茉莉專注的瞧著舞臺上,一個小旦正在唱著《牡丹亭》里的一段。便莞爾一笑,搖搖頭。妙釧機靈,便上前來替胤祥換了茶,胤祥笑笑,對著妙釧點點頭。
胤禵便回頭笑道:“十三哥,你總是很嬌縱她,瞧瞧,哪里還有一個宮女的樣子。”
聲音雖小,茉莉卻聽得很清楚,忙低頭看時,又對上胤禵灼灼的目光,于是忙側目躲過。
“茉兒,你頭上的那支簪子確實是件極品,怪不得連勝玉都眼紅。”胤禵笑笑,偏偏不愿看到茉莉躲避自己的目光。
“十四爺取笑了。”茉莉低頭垂下眼瞼。
“十三哥,我瞧著,茉兒對于端茶倒水這些事似乎很做不來,以后十三哥出門還是多帶著一個丫頭。”胤禵故意太高了一點兒聲調,揶揄得笑道。
茉莉不語,此時不是她跟十四阿哥對話得時候。
“呵呵,十四弟,咱們哥們兒向來不來那些虛的,茉兒的這支玉簪是我送她的,這丫頭跟著我半年多,事事都十分細心,我卻半刻也離不得她了。你十三哥看上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不然怎么拿得出手來送人?將來十四弟若是尋得佳人,又不知該送什么禮物是,便來問我好了。”胤祥大大咧咧,看似不經意的玩笑,卻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十分明確。茉莉是十三爺的心上人,十四你最好不要亂來,她頭上戴的簪子也是十三爺出去訂做的,爺賞給自己貼身宮女的東西也算不上什么私相傳遞,你們這些想找茬的人趁早死了心吧。
茉莉聽了這話,雖然不瞞十三的霸道,不過心中倒也暖暖的。
“十三哥好手筆,這支玉簪怎么也算得上是極品了,只怕將來作為給嫡福晉的聘禮倒還合適些,怎么就這樣賞了一個奴才?”邊上的胤禟,正因著勝玉的事情而對茉莉不滿,此時聽了十三的話,便刻薄的挖苦著他。
十三從小與老九不和,此時更因為勝玉的事情,而厭惡他莊宜院里的人飛揚跋扈,于是冷笑道:“小弟不比九哥,賞奴才的東西多的都沒處放了,小弟只得了這么一塊玉,還算拿得出手,只好將就著賞人罷了,哪里還管得了什么奴才不奴才的。”
胤禟正要回話,卻被胤祀拉了一把,便回過頭去,胤祀笑道:“看戲吧,哪里討那些不清凈。”
胤禛也在那邊看了胤祥一眼,胤祥也不好再說什么。
茉莉站在胤祥身后,明確的感覺到了不約而同落到自己身上目光,有妒忌,又輕蔑,也有憐憫……
安靜了不多會兒,乾清宮的總管太監李德全便悄悄的走到康熙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只聽康熙嗯了一聲,又轉頭跟太后說了幾句什么,太后便點點頭,李德全便下去了。
一出牡丹亭唱完,戲臺上一陣手忙腳亂,惹得下邊的呃福晉格格們都交頭接耳,茉莉也納悶,是什么事情打斷了太后和皇上聽戲,忙忙亂亂的不成規矩?
眾人抬眼看時,只見二十幾個太監抬著一個龐然大物放到了戲臺中間,后面跟著一個黃頭發藍眼睛的異族男子。茉莉輕聲一笑,這不是鋼琴嗎?看來這個洋人是要給皇上和太后彈奏一首鋼琴曲了。
胤祥奇怪的回頭,看見茉莉臉上一抹笑意,于是問道:“茉兒,你笑什么?難道你認識臺上的那個東西?”
“爺,那個東西叫鋼琴,是西洋樂器,至于那個洋人,茉兒就不認識了。”茉莉湊到胤祥耳邊,小聲說道。
胤祥點點頭,恩了一聲,茉兒總是能給他驚喜,這個叫做鋼琴的東西,只怕皇阿瑪也是頭一次見呢。
前面太后跟皇上也都很奇怪,這位湯教父搞得什么把戲。
只見洋人走到戲臺的前面邊沿,對著太后和皇上行了大禮,然后用極不流利的漢語說道:“尊敬的大清皇上,皇太后,我們法蘭西國王陛下因仰慕大清皇帝圣明英武,特別叫我們的商船為大清皇帝送來了新年禮物,祝大清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前面康熙很高興,笑容可掬的說著場面話。
茉莉從心里罵道:“卑鄙的東西,現在討好我們,怕是為了將來的侵略吧。”
康熙此時卻與茉莉不同,他正沉浸在一種滿足和喜悅之中,一邊問湯教父這是什么樂器,又怎么演奏。
湯教父便一一回答,至于演奏嘛,湯教父停了一下,微笑著說:“微臣也演奏不好,在我們法蘭西,都是有專門的琴師來演奏的。”
康熙未免有些掃興,說得神乎其神,卻沒有人會用,弄這么個笨重的東西來有什么意思?
茉莉站在后面,聽得清清楚楚,她悄悄的環視周圍,見各位貝勒福晉一改剛才興奮的樣子,都有些寡然無味。于是她悄悄的俯在胤祥的耳邊說道:“爺,奴婢會彈奏鋼琴,爺去跟萬歲爺說說,讓奴婢去彈奏一曲。”
胤祥聽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于是站起來,走到康熙跟前,跪下說道:“皇阿瑪,兒臣的宮女茉莉會彈此琴,若是皇阿瑪想聽,不如叫她彈一曲來試試。”
康熙一聽,來了興趣,笑道:“想不到我大清后宮里也是藏龍臥虎,既然有這等才女,何不叫上來朕見見?”
胤祥聽了,忙起身對著后面叫道:“茉兒,皇阿瑪要見你,還不上來給皇阿瑪請安?”
茉莉聽了,忙上前來,給康熙磕頭。
“這個孩子,是不是朕見過?看著有些眼熟。”
“回皇阿瑪,這就是兒臣今年到南邊辦差,救回來的那個丫頭,皇阿瑪做主,叫她做了兒臣貼身的宮女。”
“哦!是了,半年不見,倒是長高了不少。你既然會彈這個什么鋼琴,那就給朕彈一曲來聽聽吧,若是真的可聽,朕還有賞。”
“謝皇上。”茉莉磕了頭,款款起身,從側面撲了紅毯的臺階上了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