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么?”我有些不耐地輕蹙眉頭。
見我不悅,明月忙回道,“而且這些傷痕太深,又沒有能夠及時處理,耽擱時間越久,很多傷痕便越難消除,有些殘跡,怕是終生不能消……”
“哦。”我不以為然地應(yīng)了一聲。
明月顯然有些詫異我淡漠的反應(yīng),畢竟一個女人的姿容多么重要,尤其是在后宮中,比你玲瓏精致的女人多了去,王怎會要一個瑕疵女?
“他們還說……”明月又吞吞吐吐起來。
“還說什么?”我閑情地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子,越瞧越喜歡。
“還說……這個動手打娘娘的人著實狠心,下手毫不留情,每一鞭都深可見骨,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承受的……說打娘娘的這個人定是恨娘娘恨到骨子里去了——”
“住口!”我胸口一窒,猛然打斷明月的話,“別再說了!”
被他毒打,被他厭惡,我以為我已經(jīng)心痛地麻木了,什么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坦然面對,可是,當(dāng)我從別人口中聽到他恨我入骨時,我的心還是會痛,就算麻木了,還是會痛。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邊的明月慌了手腳,忙要扶我在床上躺下,“奴婢這就去請御醫(yī)!”
“不要……”我無力地搖頭。
“不行啊,萬一娘娘……”明月急著要沖出去。
“我——說——不——要!”我猛地提高嗓門,厲目冷冷地瞪向她,“閑笑料還不夠多嗎?!”
明月禁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出去!”我撇開頭,明知不是她的錯,遷怒于她是不對,可是此刻的我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目光,那如同在我傷口撒鹽,比殺了我更難受。
“是。”明月有些委屈地應(yīng)聲,轉(zhuǎn)身欲離開。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什么,又轉(zhuǎn)過臉來。
“娘娘還有何吩咐?”明月忙跪倒。
“外頭傳聞厲害嗎?”我吸口氣,使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穩(wěn),不想因此嚇到明月。
明月猶豫了下,點點頭。
“都怎么傳了?”當(dāng)我問出這句話時,連自己都愣住了,我這是在干什么?是嫌受的打擊不夠大嗎?外頭的傳聞自然沒一句動聽的,我又希翼聽到怎樣的傳聞?還是我能指望他會幫我?
真是可笑至極。
明月見我問起,有些詫異,去不敢耽擱,忙一五一十地將聽到的一一道來。
手心扣緊,尖利的指尖深深陷入肉中,我感覺不到疼,面上始終帶著微笑,一臉平靜地聽完明月獲得的小道消息,‘王不是寵她,是整她……’‘難怪晚妃娘娘最近安分多了,原來是被王好好馴服了一番……’‘還以為她真的多得寵呢,都是假象……’。
“藥膳房的兩個抓藥的公公是吧?”我若有所思。
“是的。”
“你可認(rèn)得他們?”眉峰挑高,視線淡淡地落到明月身上,沒有施加任何壓力,口吻甚至是委婉柔和的,卻令明月不覺變了色。
“……認(rèn)得……”她猶豫著。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恣意造謠禍?zhǔn)率且虜蓝赖模皇菃幔俊?/p>
明月沉默著,額上隱隱溢出薄汗。
“是嗎?”聲線微微拔高。
“回娘娘的話,是的。”明月忙不敢遲疑。
“既是如此,你該知道怎么做了吧?”這叫‘殺一儆百’。
“娘娘,其實……”明月正要說話之際,桃青引了一眾丫頭進來,將禮盒收去,空出紫檀桌來,將備好的膳食擺了滿滿一桌。
我對明月擺擺手,“容后再議吧。”
“是。”明月有些不安地退到一旁,顯然對我的性情轉(zhuǎn)變不能一下子適應(yīng)過來。
看著那一盤盤山珍海味,我半分食欲也無,“桃青,不是讓你備點清淡的就好嗎?”
桃青瞅著我泛白的臉色,有些憐惜,“娘娘,這些膳肴都是王吩咐御膳房特地為您做的,王說,您身子骨虛弱,要好好休養(yǎng)調(diào)息才行……”
提及王,我的臉色變了變,心口倏地一熱,他要我好好休養(yǎng)調(diào)息?他是在關(guān)心我嗎?思及此,原本陰郁的臉色不禁放晴,唇角也不禁輕輕向上掀起一道淡淡的弧度,呵,他在關(guān)心我嗎?他在關(guān)心我吧。
見我臉色緩和,桃青才小心地松了口氣,走到我身邊來,為我擺上御用的象牙玉筷和翡翠綠瓷碗,然后端來一碗燕窩玉露羹,由于我夠不著擱在遠處的菜,她便細致地將所有的菜各勺一些在一個大碟子中,放在離我最近的位置。
“青兒,有沒有用晚膳呢?”我溫柔地看著桃青,她身著一襲淺青色的衣裳,長裙,短衫,衣著素樸大方,露玉白的頸子和小段皓腕,面容清秀,待人處世面面俱到,給人淡定而素雅的感覺,此刻,我已經(jīng)心平氣和了下來,腦中忍不住繞到那個疑問上——
太后是如何知曉我被打的事情?
目光不禁在桃青的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再飛快地掃了另一側(cè)大氣不敢喘的明月,知曉我身上有傷的事只有她們二人,到底是誰向太后賣了情報?
聽說桃青和太后身邊獻丫頭的關(guān)系親密,她應(yīng)該更有嫌疑……
桃青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餓。”
“坐。”我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她平靜地臉龐,“一起用膳吧。”看上去,又不像她……
“可是……”桃青剛要婉拒,在看到我緩緩收住的笑容時,忙噤聲,小心地落座,不敢滿座,只坐半邊椅子。
我笑了,沒有抬頭,“明月也一起用點吧。”
“是,娘娘。”明月似乎突然驚醒般回過神來,忙坐到我的另一側(cè),有些膽怯地看著我含笑的面孔,怎么也不敢下筷。
“吃吧,別拘束。”我首先動筷,甚至幫她們各夾了一口菜。
兩人受寵若驚地接下,蒙頭吃飯,空氣中蕩著一絲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