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琳貴妃的話，陳氏有些不滿地微蹙眉頭，卻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zhuǎn)向侍衛(wèi)柔聲問道，“你方才說王上由于身體虛弱，體力不支才暈倒的……這是怎么回事？”

“屬下不知，是太醫(yī)診斷出的結果。”侍衛(wèi)回道。

“晚兒，這是怎么回事？”太后鋒利的目光瞬間落到我身上，“近來幾個晚上王都是翻了你的牌子，你不會不知道王的身體狀況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

我心頭一驚，慌忙跪倒，“回太后的話，王已經(jīng)發(fā)燒兩日了，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聲線拔高。

“只是……只是王上不讓妾身請御醫(yī)……”我如實作答。

“你這孩子……”太后指著我的手指在顫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語氣專為嚴厲，“他不讓你請，你便不請了？王的孩子脾性你還不知道嗎？怎么能由著他呢？哀家真是被你氣死了！”

“太后息怒！”我大氣不敢喘，“妾身知錯，沒有護好龍體，請?zhí)竽锬镓熈P！”

少頃，太后才長長嘆了口氣，上前扶我起身，“責罰責罰，說得輕易，你就像哀家的孩子，哀家怎么舍得責罰你？”那聲輕嘆滲在話音里柔柔地穿過我的身體，直抵心房，令我心窩處仿佛有一股暖流流過。

殊不知，此話也讓在場的幾位大小主子妒紅了眼。

“罷了罷了，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重要的是王的傷勢如何了？”太后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她身側(cè)，與皇后并肩，這是不合禮數(shù)的，只是眾人都聰明的沒有作聲，權當未看到。

我心上有些不踏實的惶恐，受寵若驚之余并未注意到何婕妤恢復平靜的面色，王尚未脫離危險，可她卻似乎絲毫不擔心王的身體，侍衛(wèi)將當時的情景和太醫(yī)所言只字不漏地復述給太后聽，眾人皆是一臉擔憂的神色，獨獨何婕妤一臉木然，顯得心不在焉。

“王現(xiàn)在棲身何處？”太后問。

“回太后娘娘，王此刻棲身‘元乾宮’，尚處于昏迷狀態(tài)，是何將軍吩咐屬下給太后娘娘報信的，何將軍也是怕娘娘憂心了……”侍衛(wèi)恭敬地回道。

元乾宮是王的寢宮，我昨晚棲身的宮殿，那是他第一次留宿我身邊。

“帶路！”太后起身，一旁的獻丫頭忙迎了上去欲攙扶太后，太后擺擺手，示意她退到側(cè)后方去，卻是伸手挽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拉起陳氏的柔荑。

我甚感受寵若驚，畢竟原先我這個位置上應站著琳貴妃的，可此刻……她會不會對我心生芥蒂？心想著，忍不住偷眼撇視琳貴妃的臉色，她把玩著手中的鳳凰簪，不甚在意的模樣，走在我身邊，目光時不時瞥向我手中的盒子。

我揚了揚手中的盒子，湊近她耳邊道，“若是姐姐歡喜這鐲子，就送予姐姐好了。”

誰料琳貴妃只是冷哼一聲，“本宮才瞧不上那玩意兒，不過是瞧著眼熟罷了……對了，你原先的那對鐲子呢？”

我心上一驚，不敢面露猶色，緊忙回道，“那鐲子好看是好看，就是磕手得緊，戴了幾日圖個新鮮，后來被我摘了，隨手擱著，也沒太大注意，怕是早已沾塵染灰了！”這話我是故意說給薔貴人聽的，那一晚發(fā)生的事不知她是真的知曉什么還是故弄玄虛，企圖讓我自亂馬腳，關于康王爺，關于玉鐲子，到底她知道些什么？到底誰是她的線人？

按理說，那一晚的事只有吳平吳公公一人知曉……

難道……

怎么可能？

吳公公是王的親信又怎會被一個小小的貴人收買？

可是如果不是吳公公，我當真想不出旁人了。

說此話之際，我故意瞧了眼薔貴人的臉色，只見她神色淡定，唇角始終含著淺淺的笑意，優(yōu)雅的弧度，令人無從探究她的心思。

這個女人，詭異得叫人心驚，深沉得令人后怕，她到底想對我做什么？這對鐲子是警告還是暗示？

從“慈安宮”到“元乾宮”是一段漫長的路程，一行人走下來，宮女太監(jiān)們跪倒了一片，獻丫頭原是要為太后安排坐轎，太后不讓，說是好段時日不曾出來走動了，走走對身體好。

在金朝國，太后只要打個噴嚏都足以令王宮震三震，所以雖說此舉只是太后的即興所為，卻令眾人浮想聯(lián)翩，一路走來，宮中大大小小的宮女、嬤嬤、太監(jiān)、侍衛(wèi)官見著太后親行，一傳十十傳百，說是太后憂心王上病倒，心急如焚，竟徒步趕至“元乾宮”探望王上……

王上病倒，眾臣皆齊集大殿之上，憂心惶惶或幸災樂禍地等著王的消息，只是太后的一個隨意舉動卻令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那頭消息傳過來很快，太后還在路上走，這頭已經(jīng)知曉了此事，兩派人物各自揣摩著太后的心事，不敢多言，一時間，朝野近百人，竟鴉雀無聲。

當我們一行人趕至“元乾宮”時，那里正圍著大堆的太醫(yī)，太后剛剛踏進門檻，宮女太監(jiān)們慌忙跪倒請安，里頭的太醫(yī)們反應過來，紛紛奔出來請安。

太后不滿地蹙起眉頭，“罷了罷了，請什么安？還不快給王上治病！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你們提頭來見！”太后的臉色森冷，口吻生硬，此話絕非玩笑或是威脅。

一眾太醫(yī)立馬慘白了臉，嚇得連連磕頭求饒。

“說吧，什么情況？”太后冷靜地問，此時此刻，唯有太后還能如此鎮(zhèn)定地問話，可是，只有握著她手的我才能感覺到她心里并不如面子上鎮(zhèn)定，她的指端在顫抖，輕微地顫抖，壓抑地顫抖，那里跳動著一顆踹踹不安的心，是太后對王上的擔心。

自進宮以來這么久，后宮許多事對我來說都是謎，那謎團后頭隱藏著怎么陰暗的真相我并不想知道，纏繞我心頭最令我困惑的就是太后對王上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為何她要生生與王過不去？若是假，這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擔憂如何假的來？我琢磨了很久，卻始終參不透。

王與太后到底是什么關系？

難道就連王與太后的關系也如后宮中種種丑陋的真相一樣蓋著華美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