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與權貴沾上干系可改變周遭人對你的看法,我便是典例!
自從拆穿毒酒保住莊妃與她腹中的龍種,烈府下人對我不再蔑視,而是笑臉相迎。不僅吃得好了,就連補飲也從無味雞湯升級為魚湯、海鮮湯。湯味濃郁、營養豐富,算是將過去一月中所丟失的補回。吃得好,身子也調養不錯,力氣有了,面色也紅潤許多。
咬舌自盡的丫鬟甲被皇上帶走,她一家人的下場已不是我所能關心的。
烈明野于滿月慶翌日便去聶光軍營報到,早出晚歸已有半月,每日歸府總是一身臟污黏汗。皮膚曬黑,身子骨卻比原先強壯幾分。
我現下已成為他專屬的“小時工”,平均每日工作兩個時辰,打掃干凈房間,洗凈衣服便無事可做。
午后陽光明媚,我在樹下支好躺椅,躺在上頭閉目養神。暖烘烘的陽光下時爾拂過輕風,吹打在臉上很是舒服、愜意。
似睡非醒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蘭苑”而來,急促中夾雜沉重,令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朝拱門望去……
丫鬟丙慌張拐入,見到我時立即說道,“少爺重傷,將軍喚你過去!”
聞言,我呆了一下,呆后睡意一掃而空,驚愕的從椅上坐起,脫口而出,“重傷?!”
她用力點頭,未等我有所反應已然慌張離去。
坐在椅上頓了兩三秒,我忙起身朝“竹苑”快步而去。
抵達烈明野睡房時只見人頭攢動,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大夫正在為他做醫治處理,丫鬟們端著水盆進進出出,盆中血紅一片,刺人眼目!
床榻前圍著多人,我只能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看見烈明野腰部以上全是血,呈趴姿倒在床,面部被凌亂發絲覆蓋,瞧不見臉,只見血!
“弟妹!”聶光見我趕至,快步向我走來,拉住我的手臂將我帶離房間。
立于院中,我一面張望房內亂景、一面問道,“他為何傷得這樣重?今日安排了危險演習?”半月來烈明野身上只有臟污與黏汗,根本未曾受這么重的傷!
聶光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嘆罷定定的望著我。
從他眼神中我察覺出了什么,半是納悶、半是催促的問道,“聶大哥有話直說!”
“軍營中的弟兄們說明野是靠女人才進入到我旗下……”他的話只到此,后面是否還有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的話猶如當頭一棒打在腦袋上,令人懵眩!
“他因此而與弟兄們打架?”我幾乎可以肯定,此猜測十有八九是正確的!
他擰著雙眉點了下頭,低聲說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明野滋事,我不得不對他做出懲罰,40軍棍下去……”
我抬手阻斷他下面的話,雙手支撫額頭,不需再言,我懂。軍規嚴謹,打架鬧事者自古以來都會受到懲罰,因情節輕重而定。
烈明野上半身全是血,怕是滋事不輕!他心高氣傲,怎受得了別人的誤解與嘲諷?軍營中的兄弟們定是說了難聽的話,否則他也不會動手!
40軍棍……這恐怖的數字令我全身發冷,粗長杖棍浮現腦海,每一棍都結結實實的落在烈明野光裸的背上,那將是怎樣的痛?!莫說40軍棍,哪怕是一棍打下也夠受了!
“小妹,你沒事吧?”見我垂首半晌無語,聶光輕推我肩頭,語氣擔憂。
“沒事。”我放下撫額之手,甩一甩頭,將腦中暴力景向抹去,轉首看向房內……老大夫與丫鬟們為烈明野忙碌著。
約摸兩柱香的時候,老大夫以袖擦拭額頭汗水,緩直腰。
見狀,我與聶光雙雙入房來至床前。
“大夫,他怎么樣?”聶光急切相問,心中無底,40軍棍打在身上是個恐怖的未知數,誰也不曉得打完后會留下怎樣的傷病。
老大夫一面拭汗、一面舒氣,微啞著嗓音緩慢說道:“內傷、外傷均有,若非他練就一幅健朗身板,怕是棍傷會將他致殘。”口氣不輕不重,卻說得使人后怕!
聶光面露喜、悲、愧三種情感,深深的閉閡雙眼。片刻后張目,雙手抱拳,“多謝大夫!”
“將軍客氣,醫病救人乃老夫本職。我已為烈少爺處理好傷口,請將軍派人隨我回醫館抓藥。”
“好,大夫請。”
他二人一前一后離開“竹苑”,丫鬟們各忙各的,一時間房內只剩我一人。
我望著床上的烈明野,他上半身已清洗干凈,厚紗布將他包裹,紗布滲血,白與紅形成鮮明對比!凌亂發絲撥至額側,英俊面容淤痕斑斑,雙眉擰蹙,不甘與委屈半浮半掩。
這樣的他令人心疼,他只有14歲,正值“半生不熟”的年紀,青春期的燥動與沖動令他傷痕累累。靠女人進入軍營,莫說他,換做是我聽了都覺得心里不舒服。我未曾想那日的請求會讓他背上“吃軟飯”的臭名!
老大夫將內服、外敷之藥一并開齊,聶光回軍營處理收尾,烈府上下因烈明野重傷而緊張。
我與丫鬟合力將藥汁喂烈明野喝下,丫鬟退去,我則留在房中看守。
夜深人靜,明月高掛,月芒透過窗棱打射入房,滿地光華。我在光華中趴在桌上,頭枕臂,一聲嘆息,“唉……”
望著側躺暈迷的他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后悔請求皇上轉移賞賜,我考慮不周,未曾想會對他造成怎樣的影響。他那時是高興的,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會被人說做“吃軟飯”。
猜想他受罰一事很快便會傳入宮中,只因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皇上會對他如何看?會不會覺得他年輕氣盛,浮燥不穩?會不會收回準他入營的承諾?我腦子里亂糟糟的,胡思亂想了起來……
烈明野這一暈迷便是兩日三夜!
午后,我端著煎好的湯藥輕輕推開他的房門,一抬首便看見暈迷許久的他正撐著身子想起來。見狀,我怔了一下,怔后忙快走幾步將藥碗擱在桌上,繼而朝他走去。
“你別亂動,我……”我伸出雙臂欲扶,他卻毫不領情的將我粗魯推開,以置于我咽下了未講完的話,身子也踉蹌著朝左側傾斜。
“滾!滾出我的房間!我一時一刻都不想見到你!滾……滾……滾……”他像只野獸般嘶吼,嘶啞的嗓音滿覆羞辱。
我急急的穩住身形,險些摔倒在地,一面直身、一面朝他看去,他那雙幽深的眼眸轉瞬間布上腥紅,怨恨與委屈并露。
“滾……”他猙獰了面容,單手指著敞開的房間,本以傷重的身子現下顫抖不已,血水快速滲透紗布。
見狀,我上前兩步對他說道,“你才剛醒,別這樣激動,當心傷口!”
“滾滾滾,我不需你惺惺作態!若不是你什么事情都沒有!你這賤人!賤人!賤人!”他瘋了般揮舞著手臂,每多揮一下血水便多滲透一分。他將受到侮辱的火氣撒到我頭上,也將那厚厚的紗布浸得血糊一片!
他面色蒼白,身上的痛楚令他咬住嘴唇。因情緒激動,繼而引發劇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你滾……咳咳……滾……”一面咳、一面不忘記趕我出房。
瞅著他難過的趴回床,蜷縮起身體,我非旦沒有離開,反而似火山爆發般跺腳大罵,“你別甩小性子了行不行?我曉得你被人說作靠女人進入聶將軍旗下心中有氣、委屈,但那些人不知實情!你因此而找人打架泄火有用嗎?你這樣莫說軍營中的弟兄瞧不起,就連我也瞧不起你!若想讓人瞧得起便要拿出真本事,而不是使小性打架斗毆!你自幼習武、研習軍術,你學有一身本領為何不展露出來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為何不讓他們知道你烈明野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大漢,大丈夫!是龍,不是蟲!”一口氣吼完這許多,吼罷雙手叉腰瞪著他,恨鐵不成鋼!我終于懂得身為父母的心!現下的他便是這幅臭德性,一味的埋怨屁用不頂!
情緒激動的他因我的一席重話剎那間變得安靜無比,面色忽爾漲紅、忽爾鐵青,面部肌肉抽動的厲害。腥紅的雙目中攀爬上一根根血絲,瞳中“嘭”然爆漲兩簇熾烈狂肆的火花!
他死死的瞪著我,我也瞪著他,我二人誰也不再言語。對瞪半晌,我覺得眼睛有些痛,閡起雙目閉了會兒,張開時不再與他對瞪,轉身……與房門面對這一刻抽了口氣,只因瞧見聶光瞪目結舌的立在門口瞪著我,一只腳邁入門檻,另一只仍在檻外。
他面上的震驚足矣說明先前我與烈明野所發生的事他全看了去、聽了去,不想解釋什么,也不想呆在房內,朝他點了下頭,端起冷下的藥碗離開“竹苑”。未成年就是未成年,心性根本不成熟!
重新熬熱湯藥,我在膳房內拖了很久,直至心中火氣消去時才端起藥碗重回“竹苑”。聶光剛剛為烈明野換了藥,扶著他側靠床頭。
見我進來,聶光沖我輕輕一笑,烈明野則別開臉不看我,面部表神既似尷尬、又似窘迫,看上去怪怪的。
“喝不喝?若不喝我現下便將它潑了。”我將碗遞至烈明野面前,不冷不熱的問著。
他沒吭聲,伸手接過藥碗送至唇邊大口大口飲下,飲罷將碗遞回給我。
我朝天翻個白眼,早這樣不好嗎?非得鬧一通脾氣,再被罵上一頓才罷休!一抬眸,發現聶光正用贊許驚嘆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一陣迷糊。
他那眼神似乎在對我表露著什么,又似乎對我有所期待,較復雜。我看不懂,遂不去想,端著碗離開“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