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手中宣紙鎖起眉頭,這是在收拾房間時從柜底翻出來的。紙上寫著兩人的生辰八字,雖未標注姓名,卻也從八字的年、月、日中計算出一人14歲、一人16歲。這是我的房間,從柜中翻出自然與我有關!14歲者乃烈明野,16歲便是我,也就是前任主人“凌筱落”!
令我鎖眉的不單單只是生辰八字,而是這八字非墨所寫!腥紅之色極具視野沖擊,雖早已干涸,卻仍可分辯出使用的“顏料”是血,鮮紅的血!
生辰字跡清秀娟麗,卻飽含無限痛楚,透過血字仿佛可見當事人書寫時的絕望與顫抖。不需多想,我當即便將“凌筱落”定義為寫下血字之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沖擊激蕩著我的心魂,心慌的厲害,握住宣紙的手顫抖不已。宣紙上娟麗的血字仿佛在聲嘶力竭的吶喊,吶喊之大令人雙耳嗡鳴!
“凌筱落”寫下血字是何用意?她又是在何等情況下以鮮血譜寫?!這張血紙似有千斤重,意外的發現令我胸悶的險些透不過氣!
急喘呼吸,似躲避蛇蝎般將宣紙扔飛,扔飛這一剎心仿佛被人握刀割劃,一下一下,痛極!“唔……”捂住心口,我扶著衣柜大口大口喘息,地上的血字好似被賦予生命般鮮活!
在我的觀念里以血書寫的東西均滲含深奇另意,雖對血生辰抗拒,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將它從地上撿起,總覺得鮮活的血字下隱藏著什么!
身心禁不住顫抖,我無聲無息盯著血字。忽然,一個大膽的念頭涌竄入腦,“算命”二字成為獨一無二的選擇!既然烈明野給了我自由,那為何不去測測生辰八字?“凌筱落”已不在,而我仍要代替她繼續活下去,我有權知曉血字下隱藏的秘密!想至此,將宣紙折上幾疊塞入袖中,帶上銀兩離開烈府。
經打聽,得知街頭有位測字算命的雜毛老道。傳聞此道占卜百般靈驗,均無錯算。傳得如此神乎,我便動了請他測算之心。按路人所指行至街頭,算命的攤位是看見了,但那老道卻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大老遠便聽見雷動的酣聲。
見狀,我止足不前,雙眉擰蹙,雖知不該以貌取人,但他懶散的模樣還是令我心升遲疑。或許,找他算命本身便是錯誤!立在原地瞅著睡得酣香的他,半晌后旋身欲離,右腳抬起未來得及落下時突聞低沉之喚,“姑娘留步。”
聞言,我詫異的轉身朝老道看去,一張枯瘦蠟黃的蒼老面容映入眼簾。他明明呼嚕打的響,睡的香甜,怎地一下子就醒了?!
他擁有一雙深似幽井的眼睛,一層薄薄的渾濁覆蓋了墨沉。面上哪里還有睡意,分明捋著巴掌長的灰白之須定定地瞅著我。
離去念頭打消,我舉步前行,立于長桌前頷首說道,“抱歉,攪了道長清夢。”
“姑娘算命還是測字?”他一面捋著胡須、一面將我打量,薄薄的渾濁越來越淡,墨沉愈漸清晰。
我抿了下唇,從袖中取出宣紙攤開、放在桌上,低聲說道,“煩勞道長幫我占測生辰。”
他將目光從我面上調垂至宣紙,紙上的血字令他輕微地蹙了下眉。未語,鋪卦、掐捏手指開始占測……
我靜待,他明爾闔目、時爾張啟,半晌后停止占測,以食指指著烈明野的生辰八字說道,“此乃大富大貴之軀,命格剛硬,與親人、長輩緣分淺薄,與妻、子,友人緣分濃厚。他一生都在乘風破浪、浴血奮戰,膝下單子、雙女。”
聞言,我瞳孔縮動了一下。烈明野的確出身富貴!難怪他早早便沒了爹、娘,難怪聶光、穆柳絮與他親近無事,原由命格所定!他已有單子烈蒼熾,那么雙女呢?拋開雙女不說,老道算對了!
“那……她呢?”我指著“凌筱落”的生辰八字小心詢問。
“命格已變,貧道無從測算。”本以為他會對我今后的人生提及些許,卻想不到竟是未知的回答!苦澀于嘴角蔓延,想想也對,這具身體里的靈魂已不相同,命格自然生變。
“貧道雖測算不出她今后的命運,卻有幾句話想奉告。”老道輕瞇雙目,捋須動作頓下。
聞言,我重拾希望,急切求道,“道長請講!”或許他接下來的話對我有所幫助!
“離‘金’,近‘水’。珍惜眼前擁有,切莫待失去方知悔恨。”說完,他重新捋動起灰白胡須。
這奉告將我推向云端,霧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何為‘金’?何為‘水’,哪些又是眼前‘擁有’的?”我鎖眉而問,他所指的三項均不明。
“貧道話至此不可多做透露,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且看如何過活。”說罷,他困怏怏地趴回長桌,不再言語。
見狀,我將已至舌尖的話咽回腹中,心不甘、情不愿的將一錠銀子擱在桌上。收起宣紙,帶著滿腹疑問轉身離去。他的話宛如一塊巨石砸入我心湖,激起震蕩澎湃。沿來時路回返,一面緩慢地走著、一面垂首思索“金”、“水”與“擁有”。
自穿越至此那一刻所發生的事一一腦中過,似回放電影般頻繁倒帶,幾次后我對“金”、“水”仍一無所知。若說擁有,小蒼熾應算,但,他健健康康無病無災,何來失去?
煩燥地抓了抓頭發,左思右想,非旦得不到結果反而令自己更加迷惑!該死的,“金”與“水”還有“擁有”,此三樣究竟是何?!
垂首沉思,行路未看前方,一記勁脆“啪”響令我猛然回神。迅速抬首朝聲源看去,只見一條形黑狀物閃電般逼近臉前!雙目瞠圓,呼吸大秉,除條形黑狀物外還有一片雙色相間的黑與深棕,蹄聲緊迫入耳!
前進頓停,雙腳好似扎根般定于原地,勁風抽襲,一時間我竟忘了閃躲!當我認為自己在劫難逃時腰間猛地一緊,隨即雙腳離地,身子赫然后傾。那條狀物未打到我身上,而是“啪”地一聲擊于地面,勢頭狠猛毒辣。
“走道不看路,找死吶?!”惱怒的吼聲令我倒抽一口急涼之氣,一位中年漢子坐在馬上,一面對我橫眉怒目的謾罵、一面揚起皮鞭在空氣中抽甩。馬兒馱著他原地轉了兩圈,漢子見我嚇得不輕,故爾未再多行罵語,雙腿一夾馬腹催馬前行,身后一騎馬隊跟隨。
待他們從面前走過我才驚魂未定的喘了口氣,好險,險些命喪鐵蹄之下!意識到有人救了我、察覺到身后的溫熱呼吸,我斂起驚色回首望去……紫金華服首先入目,這顏色令我頭腦刺白了一下,沿華服向上看去,當看見救我者的臉面時驚詫的瞠圓了雙眸!
“德親王”狹長的鳳眸彎出些許月弧,嘴角噙著邪氣輕挑的笑容。若看見紫金華服時我頭腦刺白了一下,那么現下看見他便是大大的刺白!
離“金”,近“水”,我終于知曉雜毛老道的意思了!“金”乃皇宮,“水”便是百姓,他是在告誡我要生活在民間!苦思不得其解,若非見到“德親王”這位“出色”的皇宮代表,不曉得我還會在告誡中云霧多久!
謎解,我變了臉色,身子也為之一僵。真想不到,救我者竟是他!
“呵呵,你臉色變了。”他單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扳起來一些,輕啞的魅惑嗓音再次令我毛骨悚然!
“與你無關!”我面部表情一僵,飛快地打掉他的手,從他懷中掙脫。
他捏住我下巴的手順著拍打慣勢垂落下去,打畢方覺自己犯了不敬之罪,忙福身賠禮,“男女授授之親,民女因急切冒犯了七爺,還請恕罪。”我未喚他“親王”,在這世井之地稱其“七爺”或許才更合適。
他抬起被打落的手輕輕揉撫,目光從手調至我的臉面,滲含輕挑的調侃語句隨之而出,“原來小心謹慎的你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時候。”
聞言,我心一凜,本想結束掉此話題,卻不想說出的話完全違背大腦指令,“您這是在我夸我?還是貶我?”明知與他過招需小心,但內心卻不愿妥協。每每受他言語挑逗總會忘記步步為營,選擇沖撞。
“你說呢?”
我斂緊下腭,沒有言語,一股壓抑的怒火于心燃燒。好一個不答反問,夸獎揮去一旁,排貶才是他意!
他以右臂托住左肘,左手輕輕撫摸下巴,笑意滋生的目光定于我面。
被他看得全身不舒服,我暗自握緊雙拳緊繃著嗓音問道,“七爺為何總看著我?”
“草湖對你贊不絕口,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令他高捧。”他眼中笑意閃爍了一下,半是探究、半是打趣。
“民女平凡無奇,并無過人之處。”他毫不掩飾的目光令我排斥,故爾逆轉語意。
“哦?如此說來倒是我看走眼了。”他眉梢輕揚,聲帶震動出隱隱笑意。
“馬有失蹄,虎有打盹,七爺走眼也屬正常。”說完此句我真想打碎自己的頭,應允便是,為何要不知死活的反將一句?!
垂首半晌未等到他的反應,我輕掀眼皮看去……這一看不要緊,恨不能一頭撞死!我不想被當作大猩猩來研究,卻連犯錯誤!
現下的他不怒反笑,極富磁性的沙啞嗓音由小而大,直至大笑。他眼中躍動著詭異迫切的色彩,仿佛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千載難逢才能遇到的珍禽異獸!他神情放肆,不加修飾的饑渴目光將我牢牢鎖住。
見狀,我全身似被綁滿荊棘般疼痛難耐,呼吸稍顯急促。不敢再與他進行任何對話或是眼神交流,福身行禮,急急的道了聲“多謝七爺救命之恩”便倉皇逃離。
我恨自己永遠無法忘記自身,更無法記住在這架空世界中該有的身份,我逞那一時的口舌之快做甚?非旦未令“德親王”難堪,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將自己推入了萬劫不覆的深淵!
該死的!該死!該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