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之后,林雪云卻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昨晚她首次夢見自己已成功逃離皇宮,并且與麴漠重新團聚。雖然并非現實,但也是她兩日以來夢到的最幸福的事情,因為很多時候,她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一張邪魅的臉,還有那抹死神般的笑容。
在如此美夢中度過一晚后,林雪云來到御花園的一塊草地上,雙手叉腰,開始努力向上蹦著。
“小姐,你這是做什么?”站于一旁的宮女們個個睜大眼睛,滿臉驚訝之色。
林雪云停下來,抹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喘著氣道:“鍛煉身體啊!”
其實,她心里是這么想的:以前在大學里自己可是撐竿跳運動員。先測測宮墻高度,練練彈跳力,再找機會跳過宮墻,逃之夭夭。反正宮廷內有一處雅竹園,竹子肯定多的是!浮想聯翩的同時,她的臉上又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姐,您笑起來真美!”
“是啊,這是奴婢們第一次見到您笑呢,真得很美!”面對仙女般的美人,宮女們不停贊嘆起來。
“你們別老是奴婢奴婢的,人們生來是而且始終是自由平等的!”
“嗯?小姐,這是誰說的?”
“法國大革命中的人權宣言啊!人民推翻了波旁王朝的封建統治,進行了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獨裁頃刻消失,自由重現人間。因此在那時,大家一律平等,沒有貴賤之分!”
林雪云滔滔不絕地講著,突然發現宮女們正滿臉驚訝地盯著她看,頓時一愣,但又馬上明白了。這是在古代,是在封建社會,跟她們說這些根本沒用!
的確沒用,因為宮女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法國大革命”,“小姐,您在說什么?我們怎么聽不懂啊?”
“呃……聽不懂最好,我瞎說的,呵呵!”林雪云摸著后腦勺,輕輕一笑。幸虧那只色狼不在,否則在皇宮內公然散波反封建言論,則必死無疑啊!想到這里,她立刻緊張地吐吐舌頭,伸伸胳膊,朝一處湖岸邊走去。
面前的景色很美,她對此卻絲毫沒興趣,直想著怎么逃出去,怎么擺脫那只色狼的魔爪,因此秀眉微蹙,再次郁悶起來。
一個宮女見她這般模樣,輕聲問道:“小姐,可是奴婢們伺候不周,讓您生氣了?”
“沒有,是你們伺候的那只色狼惹得我!”
“啊?什么?”宮女們立刻驚訝不已。她們伺候的那只色狼?難道是指……皇上!可皇上何時成為色狼了?
“真是倒了大霉,怎就遇見這么一號人,不幸!不幸!”林雪云瞥瞥嘴,輕聲喃喃著,又見宮女們還跟在身后,于是對她們說道:“你們別跟著我了,這樣挺累的,還是下去休息吧。”
“小姐,我們不累。”
“肯定很累,低著頭,還不能亂說話,還是休息一下吧。”
宮女們仍然不肯走,欠身道:“小姐,這是皇上的旨意,讓我們隨時隨地跟著你。”
“什么!這么變態的事情他也想得出來!分明是限制人身自由!我抗議!”
“抗議沒用。”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雪云扭頭一看,發現端木榮飛正笑著朝這邊走過來,心中便更加郁悶。
“皇上。”宮女們立刻向對方欠身行禮。
“你們下去吧。”
“是,皇上。”
“你來干嘛?”宮女走了,林雪云也想立刻走掉,于是朝對方身后疾步而去。
“這是我的花園,當然是來逛逛啊!”端木榮飛拋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雪云非常生氣,“你逛吧!我走了!”
“你也陪我一起走走吧,今日天氣這么好,很適合散步。”端木榮飛攬住她的細腰,眼眸中透出一絲溫柔之色。
“很抱歉,我剛逛完,正想去睡覺,再見!”林雪云用力掰開色狼之手,看準一處走廊,而后迅速跑了過去,瞬間消失在走廊盡頭。
“又跑這么快。”端木榮飛笑著搖搖頭,也轉身離去。
他穿過數座假山,走進一片樹林,最后在一座名為“蘭心閣”的紫色樓閣前停住了腳步。剛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一股憂愁在他心中慢慢涌起。
輕聲長嘆之后,端木榮飛走進了“蘭心閣”。
林雪云還在一路狂奔,最后無力再跑,便在一個園子門口停了下來。
園子的名字倒讓她有些興奮,“雅竹園……原來這里就是啊。”
一種找到救命稻草般的幸福感在她心中漸漸蕩漾開來,于是,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她步入了雅竹園。
雅竹園里的確有很多竹子,翡翠般的色澤讓林雪云心生愜意,而一陣幽遠的蕭聲更讓她陶醉其中。
雖然不知道吹得是何曲子,但這聲音清揚婉轉,洞穿心靈,實在是很動聽!
她立刻循聲望去,發現不遠處正站著一人。人在涼亭中,涼亭建在假山之上,四周竹子郁郁蔥蔥,幾乎遮蓋了亭子本身。
她來到亭內,看到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正背對著她在吹蕭。
男子聞得腳步聲,立刻轉過身來。
林雪云心中不禁一嘆。
面前男子一襲白衣,長發高束,濃眉大眼,膽鼻朱唇,手握白玉長蕭,實一翩翩俊公子。
林雪云在此刻著實感受了那八個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用它們來形容面前之人絕對合適!唉,這羽顯國的美男還真是多!
感嘆之余,她還不忘贊美了一句,“你剛才吹得真好聽。”
對方冷冷回了一句,“謝謝。”
見他言語如此冷漠,林雪云更加好奇,“你是誰?”
“蕭逸。”
“啊?你是端木蕭逸?”
“是。”
林雪云微微點了點頭。原來他就是那個二皇子,怪不得別人都稱他為冷面公子,現在看來,的確不假。
“你是誰?”冷面公子神情冷漠,聲音也如同是從冰山之上飄下來一般,讓人感到一陣寒冷。
“林……哦不,淳于雅云。”
“你是漠兄的妻子?”
“嗯……”聽得“漠”字,林雪云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了那張俊美的容顏和那抹優雅迷人的笑容。她憂傷地抿抿嘴,轉頭望向了遠方。
冷面公子沒有覺察到那抹憂傷之色,又問道:“你怎會在這?”
聞此言語,本就郁悶著的林雪云更加氣憤起來,“這都是拜你大哥所賜,因為他想霸占一個好友的妻子!”
“哦……”對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雪云則更加郁悶,“難道你對你大哥這種無恥的行為不感到一點點憤怒嗎?”
端木蕭逸在石凳上坐下,擺弄著手里的玉蕭道:“這很正常,因為他是個花花公子。”
“什么?正常?”林雪云瞪大眼睛,也坐到石凳上,挑起眉毛冷笑著,“你倆不愧是兄弟,連這也一樣啊。”
“我與他不一樣。”端木蕭逸抬頭看了看她,聲音依舊冰冷。
林雪云心中一愣,因為她突然發現,對方的眼神清透純潔,如同一汪清澈無比的秋水,這讓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和兒童交談一樣,剛才的郁怒也瞬間消失殆盡。
“那你是哪種人?”
“淡漠之人。”
“嗯,淡漠之人……”林雪云有些贊同地點點頭,又指指那根玉蕭道,“它真漂亮!”
“謝謝。”
“我能吹一下嗎?”
“你會?”
“不會,試試啊!”
“不行。”
“這么小氣。”林雪云輕聲咕噥一句,又看看對方的臉,突然長嘆一聲,“你笑一下吧,應該會很好看。”
端木蕭逸不笑,也不語。
林雪云又問道:“你平常是不是喜歡獨來獨往,而且還愿意呆在清靜之地?”
“什么?”這一問讓對方盯著她看了很久。
林雪云托起下巴,再次長嘆,“這就是問題所在,怪不得你大哥這么變態了。”
“嗯?”端木蕭逸更加不明白她的話,略微皺了皺眉。
林雪云搖搖頭,慢慢解釋道:“正因為你的冷傲,才使得那個邪惡的基因遠離你而存在于你大哥的身上啊。”
端木蕭逸雖不解“基因”二字,但也全然明白對方的話。不過他仍舊面無表情,轉頭望向了遠處的竹林。
林雪云這邊還在繼續著嘴部運動,“唉,世間的色狼本就很多,而你大哥也加入了這一種類,真是不幸!你想想,在皇帝寶座上竟趴著一只邪魅的色狼,這還讓天下的女子怎么活啊!不幸,不幸啊!”
連著兩個“不幸”之后,對方突然扯動嘴角,淡然一笑。
這一笑,如同山澗的泉水,清透無比,沁人心脾。
但一笑過后,端木蕭逸便站起身,徑自向亭外走去。
林雪云沒有說話,看著對方漸漸遠去的背影,想著剛才那抹清爽的笑容,她再一次憂愁起來。當麴漠與自己告別之時,也是這么靜靜地離開,也是這么迷人地笑過。
現在,她無比思念著心愛之人,這股思念又化作了一曲《月滿西樓》,從她口中幽幽地飄了出來: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