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好像有些大了,老人單薄的身影有些發抖,離秋再次看向遠方,他似乎看到了樸實的村民在大火中苦苦掙扎,呼喊求救,他們在等自己的軍隊過去,去救他們脫離水深火熱的苦海,去給他們創造平安的生活。回眸,看著身邊的老人,“人死不能復生,而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能做的就是讓他們能夠瞑目,而不是在死后還要看著兇手在自己的土地上猖狂。現在機會來了,我需要一個熟悉地形,山里經驗豐富的人幫我。”
老人回看著他,眼中的淚光閃動,“你知道我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了嗎?等到你們這些當官的抓那些小女孩去送給敵軍,希望他們不要打進來,等到士兵慌亂的逃離,留下一座空城,等到你們這些當官的把軍情一級一級的壓下來,以為邊城一片安好,等到蒙軍的大火燒了我們的村子。我們等到了所有的不幸就是沒有等到自己國家的軍隊。”
離秋聽著老人的控訴,字字含淚,句句帶血,不禁握緊雙拳,指甲嵌進掌心細嫩的肉里,溢出絲絲血跡,可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藍眸堅定的看著他,“相信我,定不會叫那蒙軍在我們北冥的國土上繼續作孽。”
老人看著那雙眸,兩行老淚順著滿是溝壑的臉龐滑下,久久,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大人,我愿意幫你。”
離秋展顏一笑,心里有些不忍,他知道讓一個老人再次回到那個失去妻兒的地方,面對那些淋漓的鮮血是多么的殘忍,可是,卻也為他的深明大義而感動,“謝謝老伯,不知老伯該怎么稱呼?”
老人搖了搖頭,“就叫我老伯吧。”
離秋點點頭,沒有說話,陪著他安靜的坐著,天邊的云卷了又舒,舒了又卷,好不自在,可這份自在卻不屬于他,直到夕陽西下,直到滿天紅霞籠罩了兩人渺小的背影,離秋才扶著老人回到馬車里。
夜,悄悄降臨,狀元府內寂靜無聲,只有主臥里仍然燈火通明。小布嬌小的身影在燭火中忙碌,“公子,這袋是換洗的衣服,這袋是洗漱用品,這袋是小布為您做的您愛吃的糕點,這袋是……”
“小布。”離秋斜躺在軟榻上,半瞇著眼,有些頭疼的看著桌上的大包小包,“你家公子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你讓我帶這么多東西干什么?”
“誰讓公子不帶小布去。”小布白了眼滿頭黑線的人,“這些都是必須要用的,都得帶,要不公子帶上小布。”小布湊近男子,期待的問道。
“胡鬧。”離秋睜開眼,皺眉道,“軍營里都是男人,你一個女子在哪里成何體統?”
小布撇撇嘴,有些賭氣的繼續收拾著東西。
“這糕點可以不用帶吧?”離秋試探的問道。
“糕點必須得帶。”小布鑒定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這衣服總可以少帶兩套吧。”
“衣服只有兩套,不能再少了。”
離秋狐疑的看著那個鼓囊囊的包袱,有些懷疑,這真的只有兩套嗎?為什么他覺得她把他所有的衣服都裝進去了。“那,這洗漱用品就不用了吧,軍營里有。”
“軍營里的東西那么粗糙,怎么能與小布為公子準備的相比。”小布頭也不抬的說道,心里仍在盤算著少了些什么?
“這……”離秋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小布打斷,“公子莫不是嫌棄小布為公子精心準備的東西。”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滿是受傷的眼淚,大有你說一句是它們就掉下來的趨勢。
離秋生生的咽下要說的話,笑容可掬的看著他,“怎么會呢?我只是想小布這么晚了還要收拾東西,怕小布累著。”
“小布不累的。”小布聽到他的話,才一掃先前的陰霾,露出喜色,心滿意足的繼續往包袱里塞東西。
離秋看著那些早已不堪重負的包裹,心里一陣哀嚎,在女子看不見的角度不住的搖頭。
天還為大亮,離秋早已穿戴整齊,準備出發,卻仍是苦著臉站在君府門口,“公子,行李都帶了嗎?”
“帶了。”離秋把眼轉向一旁,不去看女子的眼神,只是若是女子稍微細心點,便能發現他躲閃的眼神中滿是心虛。
“公子,要注意身體,注意天氣,雖然是夏天,但如南城的晚上還是有點冷,還有,要注意吃飯,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一定要平安回來。”小布說著說著,眼里有了淚花,不知道公子是女子還好,現在知道了,叫她怎么能不擔心。
離秋看到這樣的她,心里雖然奇怪,卻也未多余,抹去臉上的不耐煩,故作輕松的說道,“小布不用擔心,我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死掉。”
“不許亂說。”小布忽的板起臉,厲聲道,“切莫說死字,上戰場的人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字了。”
“是。”離秋嚴肅的回答,用手封住了嘴。小布頓時失了笑,“好了,時間不早了,走吧。”
離秋認真的看著她,“小布,我發現一件事。”小布被他的認真感染,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什么事啊?”
“狄老爹以后若是走不動了,這君府的管家婆之位非你莫屬。”離秋嬉皮笑臉的說道。
“公子。”小布嚷道,卻看到那清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眼前,越走越遠,直至看不見,才回到房間,然而一打開門卻愣住了,憤憤的跺了跺腳,看著床上原封未動的幾個包袱,似是要生生的把他們看出幾個洞來才罷休。半晌,嘆著氣,走過去打開包袱,一張紙飄落下來。
“小布做的糕點真好吃,回來再做。”輕輕念出聲,無奈的笑笑,這個公子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