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回到菡萏軒的時候,看到卿依一直守在門口眺望。她只好快步過去,走到卿依身邊。卿依臉色凝重,葉赫想進(jìn)去卻被她攔住。葉赫疑惑的看著卿依。
“公主!綠芽她……她快死了……”
看到卿依著急的樣子,葉赫皺著眉,問道:“不會吧!我已經(jīng)給她吃過藥了,我進(jìn)去看看!”
卿依攔住葉赫,咬著唇。片刻,跪在地上說:“求公主救救綠芽!從今往后,奴婢的這條命就是公主的!求求您!”
見她這樣,葉赫后退了幾步。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無論何時都不會是我的。”
扔下依然跪在那里的卿依,葉赫走進(jìn)屋子,不再理睬她。
跟在一個小太監(jiān)身后,葉赫來到卿依的住所。
一進(jìn)門就看見依依爬在床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眼睛此時已經(jīng)腫得不成樣子。葉赫快步向床前走去,依依見她來了,爬到她叫跟前,哭著說:“公主,求求您救救綠芽吧!求求您了!只要……只要您能救活她,奴婢……奴婢這條命以后就是您的,求求您救救她!求求您……”
又是命不命的這句話,葉赫不想再重復(fù)自己的那句話,也沒有理會仍在苦苦哀求的依依。
她走到床邊,看了幾眼床上僅存半條命的綠芽,手捉住綠芽的手腕。片刻后,又放到被子里。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仍在痛哭的依依,葉赫走過去站在她跟前,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依依。
“溫水吞服。”
接過藥瓶,依依跪在那里千恩萬謝,葉赫淡笑著說:“每次一粒,每日三次,記著飯后吃。”
葉赫走到門檻上,沉思片刻,又轉(zhuǎn)過身說:“剛才我已經(jīng)喂她吃過了,晚上的時候再吃一粒就行了。”
“是!是!謝謝公主!謝謝公主!”
來到自己寢殿的時候,卿依已經(jīng)候在那里。
“奴婢參見公主!”
葉赫坐在榻上,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看見卿依跪在那里,柔聲說:“去!給我倒杯茶來!”
不消片刻,卿依就端著茶進(jìn)來了。葉赫接過茶杯,啜了一口,對著卿依說:“沒事就下去吧!”
“奴婢……奴婢……”
見她眉頭緊鎖,吞吞吐吐,葉赫看著不由得心煩。
“有事快說,沒事就下去!”
卿依忽地跪在地上,顫抖著道:“公主贖罪!公主贖罪!奴婢……奴婢……說……”
卿依頓了頓,對著葉赫磕了幾個頭,咬了咬牙,說:“公主!其實(shí)……其實(shí)奴婢跟依依還有綠芽,奴婢三人同年入宮。由于心性相近又是同鄉(xiāng),入宮不久后,奴婢三人便義結(jié)金蘭。”
“幾年后,奴婢跟依依被分配到菡萏軒,綠芽被分到玫貴人那里。宮里管制森嚴(yán),奴婢三人分開后便很少再有聯(lián)系。直到……直到今天,侍衛(wèi)拖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進(jìn)來,奴婢跟依依才知道,是綠芽。所以……所以才會……才會……”
“只是這樣?”
葉赫看著卿依,問道。
“是!奴婢絕對不敢有任何隱瞞!”
卿依說的信誓旦旦,葉赫盯著她的眼睛半晌,問道:“她還有沒有別的名字?”
“蓮依!”
“那……綠芽,這個名字,又是……是玫貴人換的?”
“是!”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沒有綠芽,只有蓮依,明白了?”
“是!公主!可是……可是,當(dāng)初玫貴人就是因?yàn)樯徱赖拿掷锩娣噶艘粋€‘蓮’字,才會改成綠芽的。”
“哦?這又是為什么?”
葉赫忍不住皺眉,抬頭看著卿依。
“因?yàn)椤彙郑菹虏幌矚g!”
“不喜歡?不是吧?!”
葉赫狐疑的看著卿依,卿依不敢直視,低著頭,說:“究竟是怎么樣,奴婢也不清楚!”
葉赫把沒了溫度的茶,遞給卿依。
“這件事……以后再說吧!你先下去!”
過了兩天,葉赫接到圣旨,再次來到辰清殿。
見到夏瑾煜的時候,他的傷勢明顯好轉(zhuǎn)。他倚在床榻上,臉色微微透著點(diǎn)血色,李慕蕊在他旁邊喂著湯藥。
葉赫行完禮,走到夏瑾煜身旁。夏瑾煜見她來了,對著她微微一笑。
“感覺好點(diǎn)了嗎?”
葉赫笑著問他。
夏瑾煜艱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對著葉赫微微一笑。
“賢妃娘娘!可以麻煩您出去一下嗎?”
李慕蕊先是錯愕,隨后向夏瑾煜行了個禮,把湯藥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帶著一宮的人下去了。
葉赫走到桌邊,端起湯藥放到鼻尖嗅了嗅,又放回原處。她走到床邊,看著夏瑾煜,見他還是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笑著說:“不用裝了!人都走了!”
夏瑾煜沒動,仍然倚在床上。虛弱不堪的看著葉赫,他苦笑著說:“好了嗎?這么快?可是好了又有什么用,身上的好了,心上的怎么辦?”
葉赫坐到床腳,兩手玩著自己身前的鬢發(fā),看著夏瑾煜。
見他也看向自己,不由得尷尬起來,只好低下頭,繼續(xù)玩弄著身前的鬢發(fā)。她偷偷瞄了一眼夏瑾煜,見他還在看著自己,索性揚(yáng)起頭直面他。
“怎么不說了?”
夏瑾煜聞言深深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沉默了好久,夏瑾煜把頭靠在床角,看著葉赫笑著說:“你說,我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葉赫不解地問道。
“玫兒走了,就那么離開了。我們從小就認(rèn)識,后來,她成了我唯一的妻子。可是我呢?”
“妄為一國之君,竟然根本保護(hù)不了她,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卻不能幫她;明知道是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跟別的女人風(fēng)花雪月。我,到底算是什么丈夫?我,根本不配!”
“還記得第一次見玫兒,是在太傅府,是娘親帶著我去的,后來……”
夏瑾煜瞥了一眼葉赫,像是夢魘了一樣,繼續(xù)訴說著,到最后竟成了喃喃自語。
葉赫聽到一半,無非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聽著聽著就跑了神。不一會兒,就神游在娘親和三位爹爹身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赫回過神。見夏瑾煜蜷起腿,雙臂環(huán)住,頭放在膝蓋上,抽抽答答的,眼淚順流而下,打濕了他膝蓋上的布料還有衣袖。
看著看著,葉赫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挪不開眼,完全沉醉了。
就在葉赫忍不住想要幫他拭淚的時候,手卻愣在了空中。
“你這是做什么?”
葉赫看到夏瑾煜恢復(fù)了正常,還那樣冷酷的看著自己,趕緊收回手。好奇的看著夏瑾煜,緩緩問道:“你……沒……事……了……”
“我怎么會有事!”
葉赫心想,若不是自己心志堅定,若不是看到他眼圈微紅,倒還真的會以為剛才是自己看錯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葉赫笑著說道,像是在對夏瑾煜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夏瑾煜瞥了一眼葉赫,驀的,笑了,還越笑越大聲。他停下來,正色對葉赫說:“現(xiàn)在好了,我真的是……一點(diǎn)退路都沒了!接下來,我們要做的還很多,你明白嗎?”
葉赫真的不懂,她搖了搖頭,看著夏瑾煜;剛才還是躊躇滿志,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jīng)變成了那個柔弱不堪的病人,臉色還很配合的變得慘白,血色也越來越少。
看著夏瑾煜像變戲法一樣變換著臉色,葉赫瞪大了眼睛。接著又聽他虛弱的吐出幾個字:“為了玫兒……我一定要振作,咳……咳……瑾荷,你回去吧!”
葉赫見夏瑾煜咳嗽的時候,還拿起手絹掩著嘴,頓時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樹了起來。
她再也不想在這里多呆一刻,緩緩的踏著步子走出辰清殿。一踏出門檻,再也管不了了,拔腿就跑。
回到菡萏軒,葉赫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道夏瑾煜是怎么回事,難道是精神分裂?
她甚至已經(jīng)在心底劃好了藥方子。不過再想想,還是等到再次見他的時候,再仔細(xì)觀察觀察!
依依走到葉赫身邊,猶豫片刻,低聲說:“公主!綠芽想見見您。”
“帶路吧!”
葉赫來時,綠芽躺在床上,一旁的卿依在給她擦拭身體。見葉赫來了,卿依走過來行禮。
這時,綠芽睜開了眼,她奮力支起上身,像是要向葉赫行禮。
聽到葉赫的制止后,乖巧的躺回床上。葉赫走近她,拿起她的手腕,良久,又放回去。
“可以說話了嗎?”
綠芽并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四周。葉赫會意,把她們都打發(fā)了。站在床邊,看著綠芽。
“事情是這樣的……”
綠芽把事情經(jīng)過簡短的向葉赫說了一遍。而此時葉赫正坐在椅子上,靜靜傾聽綠芽的訴說。
無非就是后宮之內(nèi)爭寵的戲碼,原本驕縱的玫貴人,本來是去給入宮不久就懷有龍裔的賢妃個下馬威,奈何賢妃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
玫貴人原本地位不如賢妃尊貴,以往只是仗著夏瑾煜的寵愛,才敢在后宮橫行。這次,賢妃訓(xùn)斥了她幾句,造成了她的不滿,也給她殺害龍裔制造了接口和動機(jī)。
于是,玫貴人就落下了殺害龍裔的罪名。只是皇帝還沒降旨,太后已經(jīng)帶著人處死了玫貴人,后來的事也就接踵而至。
“這些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去行刺陛下吧?”
“公主!實(shí)不相瞞,那天是奴婢勸主子去探視賢妃的。”
綠芽說道此間,原本蒼白的臉上,又掛上了不少淚珠,看著讓人十分不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對不起死去的主子!嗚嗚……嗚……嗚……”
“主子是帶著歉意走的,公主,求求您還主子一個清白吧!會對陛下那么做,完全是因?yàn)橹髯釉┧溃幌霝橹髯佑懟毓馈!?/p>
當(dāng)初會救綠芽,只是見她一心護(hù)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現(xiàn)在聽她這么說,葉赫心里莫名的感動起來。
“你先休息吧!”
不再理會屋子里仍在痛哭的綠芽,葉赫回到寢殿。她把自己裹在厚重的被子里面,好久才感到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