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又這么過去了。
這段時間里,李恬然幾乎每天都會來菡萏軒,一坐就是一天,天不黑絕對不會離開。
葉赫只得暗自嘆息,誰讓這個人是朝中意氣風發(fā)的李小將軍,還是夏瑾煜為她指定的目標。
而且還不能怠慢,不管是那么時候還得表現(xiàn)出十分期盼的樣子。
此時接近午時,葉赫強忍著睡意,坐在竹椅上,時不時瞥一眼對面的李恬然。
而李恬然也絲毫不遜色,他正捧著一本書,坐在那里也不說話,只是不時翻一頁。
“李小將軍!按照推算南國太子明日就會到達京城,對嗎?”
李恬然把書放下,點了點頭。
“李小將軍,那你今天不用準備準備?”
葉赫滿懷好意,笑著問道。
“公主有所不知,接待外賓相關的具體事宜,朝中都是有專門的職司。雖然陛下把這件事交給你我,但是只需在必要的時候出面即可,一般情況下不用過問。”
葉赫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接著,是相當長時間的沉默。葉赫感覺自己的眼睛慢慢合上了,等她反應過來時,頭離桌子已經(jīng)很近了,她抬起頭,見李恬然仍然在專心看著手中的書。
“我去取個東西,小李將軍請自便。”
李恬然沒有移開書上的視線,只是點了點頭。
葉赫自顧自走回寢殿,爬到榻上。跟在后面的卿依,連忙抱來薄毯蓋在她身上。
“卿依!半個時辰以后再叫我!”
卿依聽著她慵懶的聲音,低聲稱是,放輕腳步出去了。
“公主!公主!李小將軍要走了,公主!”
葉赫睜眼看著一旁的卿依,又環(huán)望了四周一圈。她一邊掀起身上的薄毯,一邊看向窗外,見日頭已經(jīng)偏西,微怒道:“不是說半個時辰后叫我,現(xiàn)在都是那么時候了?”
“公主贖罪!是李小將軍說讓公主好好休息,不讓奴婢打擾的。”
見卿依又跪到了地上,葉赫不由的又來了些氣,她拽起卿依往外走去。
李恬然站在桌子一旁,不知在看什么。連葉赫從門口出來,都沒有搭理。
葉赫帶著卿依走到李恬然身邊,沿著視線望去,他看得正是上次自己沒能進去的湖中閣樓,這么久了,自己倒給忘了。
“李小將軍!要走了嗎?”
李恬然這才回頭看了一眼葉赫,他溫和的笑著道:“公主!敢問為何你也這么叫我?”
葉赫把額前長長的劉海兒別到耳后,笑著說:“不知道,聽夏……陛下這么叫,我也就這么叫了!”
“陛下可是叫我的名字的!”
李恬然哈哈一笑,看著葉赫。葉赫也看了一眼他,低著一笑,道:“好吧!我知道了!”
這天正是南國太子安朝嵐來夏國的日子,整個皇宮都彌漫一份異于尋常的氛圍,像是專門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的。
宮女太監(jiān)們幾乎都是小跑著,忙碌地穿梭在四處。
只是這份忙碌并沒有波及到菡萏軒,院子里約有十幾個人,他們仍然像往常一樣悠閑的做著份內的工作。
坐在梳妝奩前,葉赫任由卿依和依依兩人在她的臉上擦脂抹粉。
她只是靜靜的坐著,悄悄地看著鏡子里的人越來越不像原來的自己。她盯著鏡子看,看著看著竟然有了一點暈眩。
“公主!好了!您看看!”
依依滿心歡喜的看著鏡子里的葉赫,等著她一半句的夸獎。葉赫也沒讓她失望,隨口夸了幾句,就見依依笑著跑出去了。
葉赫疑惑的看著卿依,卿依會心一笑。
“她啊!肯定是得了公主的夸獎,急著找綠芽去了!”
“得了我的夸獎跟找綠芽有什么關系?”
卿依淺淺一笑,露出從未有過表情,調皮的說:“炫耀去了!”
“這有什么好炫耀的?!”
葉赫有點哭笑不得。卿依卻不以為然,她接著說:“以前奴婢三人在一起時,經(jīng)常會玩這種游戲,看誰一天內得的夸獎最多。綠芽比奴婢和依依機靈多了,所以,她總是贏的。”
葉赫止住好奇,剛才自己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對她們卻這么重要,不禁有些自責,臉色也暗了下去。卿依見狀,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心意,笑著說:“公主!您不必介懷,奴婢們只是小打小鬧的,沒什么重要的。”
看了卿依一眼,葉赫扯著嘴角一笑,問她:“李小將軍有沒有說,宴會什么時候開始?”
“公主,將軍說了,到時間了會派人來接公主,所以您不必憂心。”
葉赫點了點頭,又回到貴妃榻上,手撐著頭閉上眼睛假寐。
“賢妃娘娘駕到!”
葉赫裝作沒聽見,眼也沒睜,依舊倚在榻上。卿依見機輕輕推了推她,小聲喊著“公主。”
葉赫并不想讓她為難,極不情愿地坐了起來,看著緩緩走向自己的李慕蕊,也不說話。
“公主!哥哥說了,讓我?guī)闳ジ把纾 ?/p>
“你也去嗎?”
葉赫頓時對那場宴會沒了興趣,昂首看著立在一旁李慕蕊。
“是啊!公主準備好了嗎?”
說著,李慕蕊走過來坐到葉赫身邊,親昵的拉著葉赫的手,柔聲說:“公主不會是不愿意跟幕蕊一起去赴宴吧?”
李慕蕊撅起嘴,眉毛都蹙到了一起,眼睛里也起了些水霧。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葉赫就是葉赫,她收回手,順勢把額前的劉海往耳邊順了順,笑著說:“怎么會?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不急的,宴會還有一會兒才開始。”
李慕蕊攔住就要起身的葉赫,微微一笑,又拉回葉赫的手,盯著看了良久。
“公主,你這手可真漂亮,纖細又白嫩的。”
葉赫忍不住笑了,自己渾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也就那一雙手還能見得了人。
她也跟著李慕蕊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時候,娘親也是很羨慕自己的這一雙手。
娘親總是握著她的手,不時地對一旁的幾個爹爹說“赫赫的小手摸著真舒服的,軟嘟嘟……”
想到這里,葉赫不免又開始思念遠方的爹娘,有多久沒見到他們了?
記得一開始她還會在心里記下日子,可是時間一長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她再次收回李慕蕊握著的手,自己十指交握,感受著娘親的溫暖。
李慕蕊一震,看著葉赫一副陶醉的樣子,十分不解。她試探的問道:“公主!公主!”
葉赫“嗯”了一聲,看向卿依,卿依挑眉示意是李慕蕊在叫她,又看向李慕蕊,輕輕一笑。
“時間差不多了,公主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走吧!”
李慕蕊自負善于把握人心,可是眼前的葉赫,卻讓她一籌莫展。面上一笑,心下已經(jīng)有了對策。
“公主!我們走著去好嗎?時間應該剛好。”
葉赫無所謂的點點頭。
出了菡萏軒,葉赫一行人就朝著今天的宴會地點—瀲宜殿走去。葉赫雖然是跟李慕蕊并排而行,可其實還是由李慕蕊帶路,她只是跟從而已。
“公主!我猜今天的宴會一定很會很有趣,你覺得呢?”
葉赫淡淡一笑,沒有理會。她只是近乎本能的看向四周的景觀,記住行走路線。
“公主……我以后可以叫你瑾荷嗎?”
李慕蕊卷翹的睫毛撲閃著,眼睛頓時變得水汪汪的,看著很是可愛,讓人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請求。葉赫看了一眼她后,繼續(xù)觀察著四周,嘴里應了聲“嗯!隨便!。”
沒走幾步,李慕蕊再次發(fā)話。這次,她指著不遠處的幾個人,很熱心的給葉赫解釋道:“瑾荷,你看,那邊穿藍衣的是栗妃,穿紫衣的慧妃!她們都很漂亮吧?最近陛下很喜歡她們兩人的!”
李慕蕊說話的時候,語氣里夾著少許哀婉。
葉赫看了眼她指的地方,確實,那邊著藍衣和紫衣兩個人都很美麗雖比不上玫貴人的國色天香,但也各有特色。
尤其是紫衣的慧妃,端莊秀氣,還有不屬于年齡的沉穩(wěn)。葉赫指著跪在那里、身著粉衣的妙齡女子,問道:“那她呢?”
“這……是穿粉衣的嗎?”
李慕蕊心下覺得好笑,于是又確認了一遍,見葉赫點了點頭。輕輕一笑,對葉赫說:“公主,粉衣是宮里面的低等宮女的日常著裝!”
葉赫不由得想起夏瑾煜寢殿的那幅畫,還有畫上的粉衣女子,她眉頭微微一皺。不解地問道:“這……是宮規(guī)嗎?”
李慕蕊疑惑的點了點頭,對葉赫說道:“當今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就是把粉衣列為下等宮女的日常著裝!”
再想想,畫上的人穿的是淡紫粉霞裙,葉赫細細思索著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心想:總不會跟娘親有關吧?
可是,猛然又想起那天在辰清殿時,自己一提娘親,太后身子顫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習慣性的去摸身前的鬢發(fā)。她徑直向李慕蕊指的地方走去。
葉赫一系列動作,讓一旁的李慕蕊愣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僅是一剎那,她便笑著跟了上去。
“你跪在這里做什么?”
靠近那名粉衣宮女,葉赫關心的問道。說著,還要順勢扶起她。
“這位想必就是瑾荷公主吧!這個賤婢沖撞了慧妃娘娘,所以本宮正在處罰她!”
身著藍衣的栗妃笑著走到葉赫身前,指著跪在地上的宮女說著。葉赫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栗妃。
“栗妃娘娘,是嗎?”
栗妃見葉赫面色不善,嚇得后退了幾步。葉赫見她這樣,笑著說:“既然身為娘娘,就應該有娘娘該有的操守,娘娘您覺得呢?”見栗妃一變臉色,葉赫繼續(xù)說道:“我這個人最聽不得的,就是‘賤’這個字!娘娘若是喜歡這個字,就自己留著吧!以后也不要隨便拿出來,不知娘娘是否能做到?”
坐在那里的慧妃見機不妙,站起來拉住栗妃的手,稍加斥責道:“妹妹!記住了嗎?以后說話要小心點,還不多謝公主提點?”
慧妃看栗妃還沒從剛才的事件中清醒過來,她誠摯的看著葉赫的眼睛,說:“公主殿下!栗妃妹妹不懂事兒,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她吧!這次的事也是因我而起,公主要怪罪的話,就算在我身上吧!”
“是啊!公主,慧妃姐姐說的對!您就原諒栗妃妹妹吧!”
站立良久的李慕蕊忽然開口。葉赫看了她一眼,毫不在乎地笑著,說:“我為什么要原諒?我也沒有要怪罪栗妃娘娘啊?你們怎么這么說呢?我只是麻煩栗妃娘娘替我做一件事而已,不是嗎?”
慧妃和李慕蕊尷尬的笑了笑。栗妃見狀,也跟著笑了。
“宴會……該開始了吧!”
葉赫提醒了一句,李慕蕊笑著稱是。兩人繼續(xù)向著瀲宜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