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娘親？”

葉赫當然不知道，她的娘親年輕時，擁有怎樣的風采。只是自小便跟她一起生活的人，有怎樣的光芒，她還是清楚的。

她端起茶斟酌著，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我想，你一定也看出來了，是不是？”

雖然是疑問，可是葉赫聽的出來，夏瑾煜心里的答案肯定的。她見沒有辦法躲避不答，只是點點頭，吹了吹茶杯的茶葉。

“所以，這件事……就交給慧妃了。我想，她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這句話，夏瑾煜明顯沒了底氣，想來他還是沒有把握才對。

憑直覺，葉赫能感覺到慧妃有怎樣的能力。

可是有能力，不見得會用，更何況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關宮廷秘聞不說，還涉及到了權勢這一關，葉赫真的不知道慧妃會不會讓夏瑾煜失望。

她的娘親常說“聰明人只做聰明事”，她還真的沒多少把握，慧妃會做出怎樣的聰明事。她笑著對夏瑾煜說：“但愿吧！”

儷人閣里面，宮女太監來回都是用跑的。平時有無限活力的儷人閣，現在變得死氣沉沉。再看之下，不難看出來往的人里他們臉上的凄苦之色。

“妹妹！姐姐來看你了！快醒醒啊！”

慧妃坐在栗妃床邊，握著栗妃的手。可是栗妃又一次昏迷了，時不時喘著粗氣，像是在掙扎一般。

她聽不到慧妃的話，獨自悲傷地掙扎著，眼角處淚水不停的在往出溢。她緊緊攥著慧妃的手，指甲幾乎要刺入慧妃的肉里。

一會兒后，似是聽到了慧妃的嗚咽，栗妃緊攥著慧妃的手頓時失去了力道，回到了床上；她的喘氣聲也沒了，整個人沒了一絲生氣。

慧妃見勢不妙，她爬到栗妃胸前，側著耳朵聽著。她坐回榻邊，眼里滿滿的淚水就要落下，她深吸了幾口氣，手擦掉眼中的淚。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抓起栗妃的右手，掐著位于手拇指與手掌交界之間橫紋中點的地神穴。

“地神穴！對！地神穴！一定有用，爺爺不會騙我的……。快醒醒啊……快醒來……快醒來……”

慧妃一邊掐，一邊喃喃自語。而栗妃像是聽到了她的哀求，緩緩睜開了眼。

“姐……姐……”

聽到栗妃虛弱的聲音，慧妃連忙握著她的手。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你現在很虛弱，好好休息。”

“對……不起……對不……起……”

栗妃似乎是感覺到自己就要不行了，盡管虛弱，還是固執地說著。

“我……我……誤會你了……姐……姐……我……把你想……的……想的那么惡毒……這……這是報……應……報應啊……我……真……是該……死……該死啊……姐姐……不要為……我傷心……”

栗妃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她看著慧妃笑了，腦海回旋著：“姐姐，好在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了！”

慧妃知道栗妃所說的是什么，自從那次的秋千事件以后，栗妃再也沒去找過她，對她總是避著躲著，就連她登門造訪，也沒見到過。

栗妃再次陷入了昏迷，任慧妃怎么掐，都沒再醒過來。

一屋子的人，哭喊聲足以震天。

葉赫走到儷人閣門口，就聽到了那一聲一聲悲愴的哭聲。她快步跑進去，也不理會通傳的太監。她走到栗妃床前，看著她面如土色。

“這就死了嗎？”

葉赫像是在問自己，然而這一問卻惹得一旁的慧妃更大聲的哭喊。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栗妃時，自己只是小小的嚇她，就唬得她一言不發。

那一身藍衣的衣擺，像是還在風中飛舞。

葉赫抓起栗妃的手腕，可是那是死亡的氣息，但是她發現了另一件怪異的事。她再次探上栗妃的脈搏，那顯而易見答案讓她怔在原地。她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告訴別人。

放回栗妃的手，葉赫對著眾人說：“栗妃娘娘已經去了，你們準備準備吧！”

霎時間，屋子里的哭喊聲更加的大聲。

這場景讓葉赫有些莫名的感傷，從她來到現在，僅僅幾個月，三條生命，從她的指尖溜走了。

不，不止三條，那剩下的，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看到此時的慧妃已經不在哭泣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床上的栗妃。那眼神，讓葉赫想起了玫貴人走的時候，夏瑾煜的眼神。

葉赫走過去，抱住慧妃，像是朋友、親人一般安慰著她，默默不語卻包涵著無盡的情感。

慧妃先是不動，一會兒后，她緊緊抱住葉赫，就是不哭，像是在堅持著什么，那不是葉赫懂得的堅持。

扶著慧妃回到毓秀殿后，葉赫便把她交給了一直候在門口的綺瑚。

“公主殿下！您進來坐坐吧！”

本以為是綺瑚，可卻是慧妃，她面上沒了多少悲傷，只是眼眸中的悲傷，怎么也偽裝不去。她試著對葉赫笑。可那笑容，讓葉赫心里也酸酸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毓秀殿草木仍然青翠，只是變的雜亂了很多，沒了上次的景致。葉赫走在慧妃身邊，偷偷瞄了一眼她，心里覺得這景跟她的主人竟是毫無二致，一樣的……亂了。

走到內室，慧妃打發了所有的宮女太監，獨自跟葉赫坐在榻邊。慧妃忽然握住葉赫的手，誠摯的開口問道：“公主，你知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請你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

葉赫把自己的手從慧妃的手里掙脫，側過頭，不再看她。可是剛一掙脫，慧妃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不！你一定知道，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回答我……求你！”

葉赫看著她，緩緩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

慧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迫不及待的聽著葉赫的后話。

葉赫把夏瑾煜給自己說過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了慧妃。

只見，慧妃渾身完全沒了往日的端莊沉靜，她雙手握著拳，眼睛幾乎瞇到了一起，牙齒摩擦的聲音，讓葉赫有些害怕。

那種害怕，葉赫不知第一次遇到。她不由想起了夏瑾煜說的話，再看一眼慧妃，真的覺得好像。

“太后……賢妃！”

許久，慧妃才緩緩吐出幾個字。只是這時，她的目光不再堅韌，而是柔軟的如同微風中搖晃的柳枝一般。

“謝謝公主殿下！我明白了！”

慧妃對著葉赫輕聲說著，隨后像是羞澀地一笑。

葉赫的身影消失在眼簾外，慧妃走回床邊，她把被子拉過來蓋在自己身上，臉上笑容依舊，閉了眼，淚水卻從眼角落下。

只是沒人替她擦拭，連她自己都沒有動手。她只是側轉身子，繼續微笑著。

從栗妃離開那天，葉赫回到菡萏軒后，一直躺在床上，只是睡覺。時而是清醒的，時而是在夢中的，她就那樣不厭煩的重復著。

日復一日。

眼看太后的生辰宴會就要到了，其他人都在忙著送太后什么禮物，整個皇宮大概只有葉赫最清閑。

太后的生辰宴會就在明天了，雖然葉赫對這個太后沒什么好感，可是一碼歸一碼，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

她帶上卿依和綺芹兩人在宮里面閑轉悠，思索著到時候送太后什么比較好。

飛天舞閣。

葉赫站在匾額之下，想著該不該進去。這個地方她聽娘親說過，里面有她兩個母親的美好回憶。她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走了進去。

舞閣跟她娘親形容的，差別很大。如果沒看匾額，她一定會認為這并不是她的娘親所形容的地方。

她看著眼前的景物想象著那幅畫中的兩個女孩，她們在這里嬉戲，然后翩躚起舞……

“什么人，膽敢擅入舞閣？”

這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葉赫不得不睜開眼看著那人。

“放肆！這是公主殿下！不得無禮！”

綺芹對著那個中女人喊道。

“公主贖罪！奴婢是這舞閣的女官，奉了太后和賢妃娘娘的旨意，不許任何人進入，還望公主不要難為小人！”

那人話語間竟是不屑，原本葉赫只是有一點點的好奇，可是被這人一攔，好奇心也罷，別的什么心也罷，更想進去。

她不再理會那個女官，繞過她直接進去了。女官見勢過來要攔，葉赫看著她靠近自己，就要走到自己身前時，右腿提步間，對著她就是狠狠一腳。

然而在別人看來，那女官只是連走路都不會，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

葉赫再次繞過女官，徑直向里面走去。

舞閣里面只有中央的舞臺是葉赫聽過的，再看幾眼四周，真的完全沒了娘親描述的雅致。

舞閣里充斥著各色的絲綢彩帶，它們雜亂無章的在空中搖晃；就連她的娘親說的一些花盆也不見了。

葉赫不想再呆在這個媚俗的地方，轉身離開。來至門口時，看到了李慕蕊站在那里，那個女官捂著臉，在對她說著什么，不時還嗚咽著。

葉赫從李慕蕊身邊走過，走下幾個臺階，聽到了李慕蕊的話語：“公主，你到皇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還是一點規矩都沒有？這位是宮里的資歷最高女官，公主這樣對她，怕是不太好吧！”

“我怎么對她了？”

葉赫回頭一看，自己倒是先嚇了一跳。那名女官鼻青臉腫、發絲凌亂、衣著散亂，還扭捏的低著頭。

“哈哈……哈哈……”

葉赫從來沒有這樣笑過，只是她實在忍不住了，盡管她忍著，可是結果是，笑的更厲害了。最后只得笑著離開了。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飛天舞閣”四個大字，心想：這里應該不止這么好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