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紫藤蘿隨著風的韻律翩躚起舞。遠處看像是個紫色的房屋,枝蔓作墻壁,花穗作房梁,好不愜意。
轉過一個小彎道,李恬然抱著滿腹閑愁緩緩向前行進。地面上錯落著幾個花瓣似動非動,它們伸著脖子,等著一個舞蹈的機會。
一片小花瓣迎面而來,李恬然側著身子躲開了。只見那花瓣失了風力,漸漸下落。李恬然若有所動,花瓣就要落地之時被他撈在了手中。細細觀察這美麗的小物什,紫色由淺及深,根部是若有似無的粉色。
覺得像是在哪里見過這個顏色,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那淡淡的粉色像極了桃花的顏色,淡得接近白色,讓人不免起了些遐想。像極了胭脂,像極了那個人臉上的胭脂。
這半個來月,李恬然總是悶悶不樂,整日里閑愁滿腹、默默不語。
把花瓣托在手心含笑凝視,像是在欣賞珍寶一般。站立良久,想起了前方的臥榻,李恬然小心翼翼把花瓣放到懷里,向著前方走去。
地面上的斑點,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以及心思。他一直低著頭,這院子住的時間雖不長,可路線卻是極熟悉的。
前方一個人伏在地上,是個背影。一眼便看得出來這是女子,李恬然提防起來,這人一襲黑衣卻不似尋常的夜行衣,款式像是夏國平民女子的日常衣飾。
扳平那側著的身子,李恬然驚訝無比。只是剛才隱約想起的人,下一刻便出現在自己眼前,世界還真奇妙。
滿腹的愁緒漸漸被欣喜代替,臉上的笑容并沒維持多久。手指微微顫抖,探得鼻息后,才放下了高懸的心。
一切來得太快,他連思考原因的時間都沒有。
他把地上的人抱起來,放到臥榻上。榻上的人眉頭輕鎖,溫和的面容似乎還帶著些笑意。可那輕皺的眉就像是天空的云朵,不疾不徐飄過,卻帶動著他的所有情思。
把被子蓋好,他默默佇立在臥榻前,脊背挺得直直的,跟外面的樹干一般紋絲不動。
許久,許是不想再被那“云朵”牽動情思,他彎著上身,右手在空中懸了好長時間,終于碰到了眉心,指尖頓時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壓著奇異的感覺,他并攏食指中滑過眉心,便看到秀氣的眉毛舒展開來。
冒冒失失收回手,連忙轉了個身。把臥榻以及臥榻上的人扔在身后,左手緊緊攥著右手,螞蟻啃咬之勢漸漸弱了下來。
手中明明空無一物,可食指和中指總有觸摸到什么的感覺。他極不喜歡這種感覺,心跳明明很快,可就是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一樣,心像是在云里跳躍,捉摸不住。
風慢慢大了起來,把兩邊的花瓣卷到門廊一側。
他突然想起了幼年,自己率領著五十來人,被數千敵兵包圍住的時候。那時候心里似乎也是這種感覺,可是又不完全像。那時,多虧了父親帶著兵馬趕來,否則命早休矣。
想了半晌,他做了結論:即使是面臨千軍萬馬,也沒有現在的局促不安。
還沒來得及在想些什么,只聽到一串腳步聲在靠近。他側首掃視一眼熟睡中的人,挑著地上的斑點空隙離開了。
浩浩蕩蕩一席人馬,在李恬然拐了個彎的時候看了清楚。來人是他的父母、妹妹,還有府上的客人安朝嵐和他的妻子。
“爹、娘!安公子!”
避免打擾到熟睡中的人,李恬然快步迎了上去拉住那些人去路。余光瞥到了相去不遠的亭子,心里暗暗盤算著。
互相見禮后,李父有意透露些信息。說是安朝嵐丟了個重要的東西,帶著眾人四處找尋,現在就剩這個院子沒有找了。
“不知安公子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要這般勞師動眾?”
李恬然目光柔和卻不失氣勢。以往與安朝嵐見面,多半是在戰場上,如今卸下厚重的鎧甲,著實有些不適應。
一個是夏國將軍,一個是南國太子,若非陛下的密旨,若非念著幾分惺惺相惜,這兩人又怎么會住在一個屋檐之下?
“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一個簪子而已。只不過那簪子對內子很重要,所以就勞煩李老爺幫著尋尋,如若真的找不到了就罷了!”
安朝嵐握住依依的手,很有溫柔的說著。對著依依寬慰一笑,又說:“那簪子名為綠雪含芳簪,簪身是木制的,簪上是一朵白玉堆砌的小花,內蕊是藕綠色。這簪子是內子的陪嫁之物,勞煩你們幫著找找!”
李恬然自然知道安朝嵐所說的內子即是依依,在他記憶力那是個愛笑又有些調皮的女孩,是葉赫身邊的宮女。就安朝嵐所說,那簪子應該不是什么寶貝才是。
“既是夫人陪嫁之物,又是在我府上丟失,我們自然會盡力找尋。”
“多謝!眼下四處都找過了,唯有這個院子……”
“恬兒,既然如此,快快帶路!”李父近來愈顯老態,忙忙說著。
“爹,您有所不知,孩兒一整天都在這院子里,沒有什么人來過……我看……還是到其他地方再找找!”
李恬然心系著里面熟睡的人,生怕這么多人一進去會驚醒那人,便想著法子不讓他們進去。可是他的神情在李慕蕊看來卻是別有天地。
“爹、娘,既然哥哥都這么說了,咱們就去其他地方找找。興許是把什么地方漏著了也說不定。走吧!”
見父母不為所動,李慕蕊在李母耳邊私語幾句。李母霎時喜形于色,扯扯李父的袖子,示意再到別的地方找找。
“相公,那咱們就不打擾恬兒了,到其他地方去找。”
李父會意,笑著問道:“不知安公子意下如何?”
安朝嵐自知是個外人,又見那一家人使眼色,心里覺得好沒趣。也有了離去的想法,可是覺察到與他相握的那只手似乎在傳遞著不悅。
思慮幾番,安朝嵐佯裝猶豫之色,說道:“可這東西對內子實在是重要,在下……在下……”
“這……”
李父李母也覺得為難,雙雙望著李恬然,卻見李恬然垂著眼一言不發。只好求助李慕蕊,只聽李慕蕊掩著嘴角輕笑,羞澀說道:“安公子,你這左一個‘內子’、右一個‘內子’,倒是鐘情的很。可怎么也不替別人想想,世上有‘內子’的可不止你一人啊?為了你的‘內子’去打擾別人‘內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慕蕊一席“內子論”震懾力十足,安朝嵐幾番張嘴,卻一句話也對不上。
李恬然縱然不喜李慕蕊這么說話,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實在是多有不便,還請公子見諒!”
安朝嵐感到依依身體有些顫抖,他握緊依依的手,以笑容安撫著。話都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說什么。
“如此,打擾了!”
說完,擁著依依風度翩翩退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