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子,屋外皎潔月光傾瀉而來。院子里樹影打在地上模糊做一團,時而還變換著位子,葉赫伏在窗邊看著這一切。
良久,習(xí)習(xí)涼風撲面而來,愜意之極。仰面去看床榻上的夏瑾煜,他面目還是紅潤的,神情出奇的的平和,這是葉赫從未見過的。看著他這樣,打心底生出些溫暖來。
“叩、叩……”
“誰?”
“是我!”
來人是李恬然,葉赫身在窗邊,離門口還有些距離。她只好隔著屏風,低聲喊了句“進來”便無話可說一般仍是伏在窗邊。許久,只聽李恬然同樣低聲說道:“不了,還是……你先出來一下吧!”
葉赫皺眉,抬眼看到夏瑾煜轉(zhuǎn)了身,只是他面上的平和已被取代,恢復(fù)了平時嚴謹?shù)哪印G瞄T聲再次響起,葉赫嘴里說著“就來”,腳底下卻還是不緊不慢的。
穿過屏風后,打開門看到李恬然正站在一側(cè)。葉赫走出去關(guān)上門,來到他身邊。
“有什么事情?”
“我……你……”
李恬然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連話也說不清楚。他自己也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葉赫。
葉赫不解,輕輕踱步來到他身后。許久,仍是不說話。葉赫閃身來到他身前與他平視,卻發(fā)現(xiàn)他雙目緊閉,雙手藏與長袖內(nèi)。可是分明就聽到十指關(guān)節(jié)摩擦的聲音,他在生氣嗎?
“你……你……”
知道自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可也沒到這種地步啊!葉赫瞅著地面的樹影,連多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你感覺如何?可有不適?”
李恬然的關(guān)心話語,似是不止說出口的這些。他整個人有些奇怪,但就是說不出究竟是怪在哪里。或許是因為兩人并沒有過多深交,李恬然的關(guān)心連他自己都感到不適。
“我沒事,孔先生還給了我一個方子,你不必掛心。”
葉赫避重就輕,拉了孔先生做幌子。未料到李恬然一聽到“孔先生”三個字,那逐漸沒了動靜的關(guān)節(jié)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葉赫以為是自己失言,卻也拿不出什么來做解釋。最后,還是壯著膽子,怯怯說道:“我看你好像有些不對,要不……讓孔先生看看?”
李恬然突然看向葉赫,怔怔盯著,一言不發(fā)。
夜深了,月光也變得更加亮了。看著月白色打在李恬然身上,看他周身帶著衣衫顏色的光圈,葉赫知道怪異的感覺正在滋生,好似是那簌簌的火苗一般。
“你來找我,總該有事情吧?”
葉赫心驚膽顫,第一次清楚體會到了別人與自己說話的感覺。怪不得別人不喜歡自己,試問有誰會樂意跟一個悶葫蘆說話玩笑?
“說完了!你以后作何打算?”
李恬然似是下了決心,要把心中的事情倒出來。也不再盯著葉赫,轉(zhuǎn)而雙臂負與身后仰頭望著月亮。
這,葉赫的確沒想過這些,遂按著事情說了“不知道。”李恬然瞥了她一眼,露出個淺淡的笑臉。倏爾,他閉目迎著月光,不溫不火的說道:“我自小出入軍營,我夢鄉(xiāng)著有哪一天能像父親那樣做個戰(zhàn)功赫赫的大將軍。初入軍營的那些年,心里便喜歡極了那種扛著酒壇喝酒的滋味。可回家之后,母親見了,罰我在祖先牌位前跪了三天。”
“后來,姑母告訴我,大將軍不止是帶兵打仗那么簡單,往往還要承擔更多,我不理解。在軍營待了三個月,我回家后又被母親罰著跪了好多天,只因我用餐時,仍是帶著軍營的習(xí)慣。”
“你想試試嗎?那種生活?”
李恬然轉(zhuǎn)過頭,笑對著葉赫。葉赫以為是李家的生活,她自然是不喜,不遠處的花盆里似是擺放著些花草,它們有個名字—盆景!
葉赫不著痕跡搖搖頭,定定望著那已被人修剪了無數(shù)次之后的完美,盡管她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輪廓。
“那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葉赫回神迎上李恬然那微笑的神情,她想的事情不多,這些剛好又是排除在外的。李恬然似是看穿了她,復(fù)又閉上雙目,迎上月光,嘟囔著說道:“好好想想!”
回想自己是個多沒有目標的人,渾渾噩噩卻也是習(xí)以為常。不經(jīng)意間,也有些事情能闖入她的心田,可卻沒有哪一個能真真正正留在心里。
平日里連話也不會多說的人,哪有什么目標,即便有,也只是想想而已。有時候也會問自己,難道自己注定是個平庸的人?很多時候,連個思考答案的勇氣都沒有。而且美名其曰:順其自然。
倘若人生就這么繼續(xù)下去,也不會有多少遺憾吧!
“想不想嘗試另一種生活,一挨到枕頭就會酣然入睡。高興的時候,哈哈大笑;不高興的時候,放聲大哭。”
很多時候,葉赫都會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也不是被什么事情煩擾,只是睡不著而已。那種“一挨到枕頭就會酣然入睡”的生活,對她而言有魔力,揪著她的心,緊緊不放。
“嗯?”
外間忽然傳來一陣雜亂聲響,沒來得及說出心中所想,葉赫卻是被那聲響引了去。李恬然自是了然于心,暗自嘆息。
“快……快……”
孔先生一邊穿衣,一邊跑進院子,氣喘吁吁的說著。他身后跟著一個藥童,給他遞了腰帶,一眨眼便沖到院子口,把門關(guān)上了。
“趙……趙思懿……來了!”
孔先生把藥童藏于身后,朝著兩人解釋著:“葉姑娘,李公子,快些隨我來。”
幾個人就要離去,卻聽到一聲大笑從房頂飄下。接著,就有十來個人出現(xiàn)在了院墻上。他們個個舉著火把,把院子圍了一圈、照的明晃晃的。
“葉姑娘,可是該給個說法?”
趙思懿身著黑衣,伏在墻頭,言辭仍是那紈绔語調(diào),只是看那面容,冷到了極點。
葉赫自知福禍天定,正欲上前說幾句,奈何被那幾人掩在身后,就是趙思懿的神情也是她透過人縫看到的。只覺得胸口一顫,人已是來到了前方,與趙思懿帶的那些人對峙。
“趙少爺玩笑了,這位葉姑娘,正是不才在下的妻子。只因前幾日離散,多虧了趙少爺一路照顧,今日方能相聚。來,荷兒,謝過趙少爺!”
葉赫聽明白他說的是“荷”而不是“赫”,只是自己一身的新娘服,又該作何解釋?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做了個禮,說完謝便被李恬然拉在身后,以一種保護的姿勢。
“‘荷’?我記得姑娘不是單名一個‘黛’?”
“拙荊流落在外,自然不可用真名。‘葉黛’只是個化名而已,未料趙少爺?shù)故欠旁谛纳狭恕N姨嫠o您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