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秋闈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舉行,而現在離八月還有兩個月左右,全國各地的莘莘學子,風流才子都已經開始趕往京都云城。
他們聽說了今年京城里的秋闈是太子殿下親自監考,雖然來年的春闈之后勝出參加殿試才能高中狀元,但是太子親自監考,如果他們能給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說不定能被破格授職呢。
各省省城都有舉行鄉試的,不過聽說京城的是太子親自監考,那些真正有才華有抱負的人不遠萬里也要趕往云城參加。
一時之間京城云集了各地而來的文人才子,每天聚集在一起吟風詠月,或者討論今年的試題會是什么?
而更多的人都是在討論著太子龍傲。
有的說太子龍傲不愧是儲君,皇權遲早會被奪回,有的說太子雖然鋒芒漸露,畢竟皇權旁落多年,最后能否成功奪回還是個未知數,有的說太子雖然治理朝政有一定的能力,對待女人卻很無情,太子宮置了三十個佳麗卻只寵幸過太子妃,其余佳麗都獨守空房,言談之間少不了為太子宮佳麗抱屈。
總而言之,有的是吹棒,有的是實話實說,有的是明褒暗貶。
但是他們每一個人又都希望在太子奪權的過程中,他們能成為太子身邊的一個人,哪怕沒有官職,能跟在太子身邊出謀策劃也能讓他們留名后世。
眾多學子當中有一個人一直都只是聽著,從來不發言。
他穿著普普通通的秀才服,戴著普通的秀才帽,五官端正,雖為文人,眉宇間卻不失男子剛毅的氣息,衣著普通卻掩不住那渾厚的威嚴之氣。雖然他一身文人打扮,言行舉止也是斯文有禮,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尊貴氣息卻是天生使然,并不會因為他的衣著普通就能掩蓋住。
每次有人提到太子龍傲的時候,他的眼神就會加深,然后豎起耳朵把別人說的一字一句都裝進耳里去。
有時候他隨著別人的議論而緊張,有時候也會高興喝彩。
但當別人提到四大王的時候,他的眼里卻閃過了恨意,眼神會變得銳利,帶著一種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覺。
他小小一名學子,普通的打扮,從千里之外的地方而來,為什么會對四大王有一股仇恨?而他姓龍,單名一個熙字。雖說龍姓并不只有皇族才有,但他既姓龍,身上又散發出那種渾然天成的貴氣,有時候也會讓其他學子懷疑一下,不過最終沒有人會議論到他,只是覺得他有點怪而已。
“龍兄,今天風和日麗,別老呆在房里了,走吧,跟小弟一起到外面去走走。”一名年輕男子推開房門走進房內,對正坐在桌前看書的龍熙說道。
看一眼推門而入的男子,龍熙合上書本,站起來,并不說同意也不拒絕,只是默默地背起自己的書箱跟著那名男子走出了他的房間。
“其他人都借著秋闈未到,好好地在京城玩玩,而龍兄卻整日呆在房里,不是看書就是作對,不是還有兩個月嗎,何必如此緊張。云城可是我們風國最繁華的地方,來了不好好地玩一下,真的太可惜了。”那名男子滔滔不絕地說著。他復姓公孫,單名章。獲知其姓,就知道他定是南方望族。
公孫章并不穿秀才服,而是一身錦緞綢衣,俊秀的五官白皙如玉,是長期養尊處優的效果。他還有兩個小書僮跟著,不停地叫著他“少爺,少爺。”與他相比,龍熙真的差遠了。龍熙沒有書僮,什么事情都是親力親為。
大部份學子都是同住在貢院附近的客棧里,那數間客棧在每年的秋春兩季專做文人生意,所有房間住著的不是文人就是騷客。
龍熙的沉默寡言讓很多學子都不愿和他打交道,加之在數天前的一次以詩會友的聚會當中,他的詩獨占鰲頭,讓其他學子自嘆不如,都在暗地說今年的解元非他莫屬。也因此讓其他學子不愿接近他,大家都是才子,都有著持才傲物的天性,誰愿意與比自己好的在一起聊天,那會顯得他們所學不足,會打擊自信心。考試未開始,誰知道太子殿下會出什么題,詩寫得好未必就能得到頭名解元。
“我沒錢。”公孫章是唯一愿意與他成為朋友的人,龍熙沉默良久才吐出三個字來。他沒有多余的錢到處游玩。
公孫章停下腳步,龍熙也停下了腳步。
公孫章側臉看著龍熙,然后豪爽一笑,道:“如果龍兄生活艱困,大可以找小弟我,小弟我雖然不及龍兄那般有才華,錢倒是不少。”他本無意仕途,是家中長輩非逼著他上京趕考,說什么公孫氏雖為名門望族,卻在近百年來都沒有后人入主朝廷,希望他能走上先輩走過的路,在仕途春風得意,再光大門楣。
如果他能高中三元,必定能讓朝廷刮目相看。可惜的是,他對入朝為官不感興趣。
“謝謝,我的銀兩還能維持普通的生活。”這句話是龍熙說得最長的。
他讓忠心的老仆照顧有點神智不清的母親,而他提前入京只是想知道傲的消息而已。
多長時間了呀?
十年了吧?
一別十年,如今傲開始奪權了,而他呢。家道中落,老父死于對朝廷的憂患,對皇室的憂患,母親一介婦道人家,經受不起喪夫之痛,神志有點不清醒。他本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卻要挑起生活重擔,既要讀書也要謀生。
有時候他也想放棄讀書,但是他覺得這是他唯一能再見到傲的路徑,加之家道中落,生活困苦,受盡了其他地方官僚的冷嘲熱諷,只有他參加科考謀得功名,才能改變現狀。
他不愿意開口,不愿意談及自己的身世,他怕談及了會招來殺身之禍。
傲雖然開始奪權了,但是四大王的權力依舊雄厚,如果暴露了身份,只怕他活不到再見傲一面。
他的心思,他的情況外人怎能理解?
公孫章從懷里掏出幾綻銀兩來,每綻都有十兩重,他抓起龍熙的手,把那幾綻銀兩放到龍熙的手里,說著:“拿去吧,我公孫章既然稱你為‘兄’,自然不會對你的情況袖手旁觀。”龍熙每天吃的是白飯,有時候會有一點酸菜,寒磣至極。
看著公孫章,龍熙并沒有拒絕收下那幾十兩銀,他有他的打算。
公孫章卻對他的表現有點好奇,按理說龍熙的生活困苦,一下子有人贈幾十兩銀子應該會感激涕零才對,可是龍熙沒有,仿佛幾十兩銀不算多似的。
“謝謝。”龍熙沉沉地道了謝,把那幾十兩銀放進了自己的懷里。
“南王府放出話來,說南王爺喜歡交文人為友,如果學子能登門拜訪,南王爺一律以禮相待。”公孫章附在龍熙耳邊低聲說著:“聽說南王府還會贈送每位登門拜訪的人五兩碎銀。”
龍熙面無表情,什么也不說。
公孫章見此消息無法打動龍熙,再往下說:“不過每位登府拜訪的人必須留下治國策略文一篇。”
龍熙輕皺一下眉頭,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這就是公孫章邀龍熙出房的真正原因。
龍熙并不拒絕,只是默默地跟著公孫章往南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