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一聲。
趙老三沉重的身軀,跪倒在南烈羲的面前,他滿臉漲紅,語氣萬分焦慮,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主子,你快救救丫頭吧,她……。她早上要走都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兄弟們跟我說了,主子要把她獻給黃都督,可是,都督大人比我還老,都快五十歲了,家里妻妾成群,最大的女兒比丫頭都好多,主子……老三給你磕頭,請你把丫頭叫回來吧,往后老三一定好好管束她,不讓她給主子惹麻煩?!?/p>
坐在書案面前的俊美男子,披著一身青色長袍,手下奮筆疾書,俊顏上沒有多余的情緒,似乎趙老三的哭訴,他一字也聽不到。
趙老三見狀,不免有些氣餒,他跟著南烈羲已經三年有余,就算皇帝也要看著他臉色,這韓王雖然年輕,卻是個人物,他雖說對韓王忠心耿耿,韓王也不必成全他的心愿。
他一想起琥珀的眉眼,她臨行那夜微笑之后的凄楚,不禁重重將鐵拳擊打上冰冷地面,萬分憤慨?!耙侵髯右娴挠憛捬绢^,老三就讓她住到王府外,不讓她在主子面前出現,請主子收回成命!”
南烈羲一眼都不曾看他,狼毫沾著墨汁,他一片平靜,不曾心軟。
都督府。
“不枉我對韓王滿腹衷心,感謝韓王的成人之美!”
黃都督仰頭望天,說的虔誠,這一番言語,帶著亢奮,在琥珀眼底看來,卻是虛偽至極。
他說完,便再度將目光定在琥珀身上,他原本不曾將韓王的賞賜放在心上,畢竟他都督府的美婢如云。想著韓王年紀輕輕,意氣風發,若是當真見了美女,也該收為己用,哪里還想得著他呢?!
這一次,他是心服口服了。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子,約莫十二三歲,梳著素雅的發髻,斜斜靠在右側,其余的長發像是流水,垂落在腦后胸前。她的面容嬌美可人,肌膚白皙勝雪,偏偏眉眼處少女的姿容,比起成熟媚態,那純情更讓人蠢蠢欲動,內心騷亂。膚淺一點的形容叫……仿若白蓮,不失稚氣,卻又不染塵埃的美。
活脫脫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他幾乎要得意的瞇起眼睛來,想象這只羊羔的鮮美滋味——
“小美人,時候尚早,不如我們聯絡一下感情吧。”
魔爪還未伸向琥珀的肩膀,她突地一個箭步閃開他的撲來,琥珀站在桌后位置,冷冷望著這位黃都督。
這個男人約莫五十,寬臉圓身,一臉橫肉一笑起來,更是滿滿皺紋,偏偏那笑容跟慈祥沒有半點關聯,而是男人對女人的熾熱欲望?!靶∶廊?,你別害羞,老爺我會對你很好,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滋味。”
嘖嘖,他激動的摩拳擦掌,這女娃實在鮮嫩,應該是處子才對。他的心,像被什么給搔動了一下,她走得越遠,搔弄的撩撥也就越快,快得連以閱人無數的他都按捺不住,多想一把擒獲她,攫進自己懷里,恣意妄為一番。
琥珀的眸子內,沒有任何的笑容,她突然有一陣短暫的眩暈,這,就是南烈羲給她找的大主顧。
她笑,心里卻是荒涼。
黃都督正想抓住她,卻看到一道金光閃過,她驀地抬起自己的右臂,一個尖銳的物什抵住她的細嫩脖頸,琥珀瞪大眸子冷眼威嚇。
“你敢過來,我就自盡!”
黃都督面色一變,臉色閃過冷意,一開始還是費心思誆騙:“小美人,你可不要沖動啊,當本都督的女人,別人可是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你要什么,金銀珠寶,統統都可以!”
“讓我走?!辩甑秃纫宦?,她如今已經看穿南烈羲的真面目,再也不會回韓王府任人宰割,她一開始想的太簡單,所以鑄成大錯。
黃都督默默直起腰,看清楚抵住琥珀脖頸的是一把精巧的金色繡剪,這屋子沒有女人的物什,恐怕是她從韓王府就帶在身上的。想到此處,這回圓滑世故的偽裝,終于撕裂,露出他的冷面?!盎熨~!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居然敢拒絕本都督?”
“我至少也是韓王身邊的女人不是嗎?我今日死在都督府中,都督你又能撈到什么好處?”琥珀冷眼面對,此舉若是敗了,黃都督會如何“善待”她,她會過何等水深火熱的生活,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臭丫頭,你要敢死在這里,本都督就讓你永不超生——”黃都督冷笑連連,這幾十年,烈性女孩的他不是沒見過,一開始哭哭啼啼最后還不是成為他的如花美眷?他就不信,這丫頭片子敢死在他面前。
那金色繡剪雖小,金光閃閃,鋒利無比,琥珀面無表情地握緊右拳頭,白玉豆腐般的纖細脖頸之上,鮮血一痕,頓時滲出。
她在跟老天爺賭,是讓她生,還是死。
至少,不能讓南烈羲如愿,把她當成貨物買賣。血液滴落在她潔白的衣領,像是一串串血色糖漿,她的意識依舊清醒,疼痛也變得麻木。
黃都督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就算欲望火熱,到現在還有什么興致。
“丫頭——”一聲吶喊,破門而入。
來人是趙老三,他一把推倒黃都督,抱著琥珀的身子,心疼的要死。
她漸漸癱軟,素潔衣裳上亦是狼籍駭人的血跡,她神情蒼白茫然,宛若迷途孩子,右手握住鮮血淋漓的繡剪子,軟軟擱于腿邊。
翌日。
趙老三站在床畔,前來看病的大夫剛剛離去,眉頭皺成一團,這丫頭實在是心狠,下那么重的手。
他自十五歲開始殺人,看到琥珀刺入脖頸的力道,是真的心里發寒,也是二十年來頭一回知道憐惜心疼一個人。
斜靠在床頭的那一名女子,若不是趙老三及時相救,或許她早就香消玉殞。黑緞般的長發垂在肩膀,她纖細的脖頸之上覆上潔白紗布,纏繞厚厚幾圈,那一處傷口的血跡,就像是一朵紅梅一般點綴著。
她從清醒過后,就沒有說過半句話,她沉默,過分的安謐,讓人看得很難過。
“丫頭,三叔出門一趟?!?/p>
琥珀的目光,緩緩抬起,她淡淡睇著他,似乎是在詢問。
“我跟主子說了,要替他辦成一件事,可能要五六天才能趕回來,你好好休養。”
原來是三叔自告奮勇用完成任務的籌碼,換來她的安然無恙。否則,南烈羲那么冷酷殘忍的男人,怎么會在意她的死活呢?想到此處,那雙黯然之極的琥珀色眼瞳,漸漸有了光彩。
她點頭,算是無聲的應允,趙老三這才離開。
她的傷勢并不嚴重,除了脖頸酸痛之外,全身變得無力茫然。昨日的那一幕,只是回想,就讓她覺得沁骨的寒冷。
“我到底該怎么辦,爺爺,沒有任何人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人——”她垂眸,輕聲呢喃,黯然神傷。
“你的命還真硬。”
一聲冷叱聲,尖銳地擠入琥珀的耳畔,她陷入回憶太認真,居然沒有發現有人踏入這件屋子。
這個人,不是罪魁禍首南烈羲還能是誰?!
她刺猬般的防備和尖刺,頓時全部豎起,他玩弄她一回,她不會重蹈覆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