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琴圣,是琴圣的弟子。”
琴圣的弟子?三夜不免又多望了那人幾眼,心中暗暗吃驚,僅僅只是弟子就已經這么厲害。如果有幸能聽到琴圣的彈琴,那該多好啊。
她又笑著搖搖頭,罷了,她也不是那種懂得風雅的人。
琴聲如高山流水般潺潺而來,動聽如溪流,悅耳如鳥鳴,逍遙樓內瞬間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那個白衣男子,神情如癡如醉。
三夜拖著下巴,腦中突然想起那日百曉生所說的話,他說令一把鑰匙可能在一位很具盛名的琴師手中,難道昔日的琴師便是現在的琴圣?
一曲終了,男子抱琴離去。
該是戲班子上場了表演了,班主清點人數,唯獨不見了三夜。他是又氣又急,派人找了許久都不見其蹤影,最后只得另外請人充場。
三夜早就跟著白衣男子出了逍遙樓。她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模樣像極了女色狼。
白衣男子拐進一條小巷,她緊跟著進去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正慌張地尋找,對方已經站在了她身后,三夜轉身,猛地和他打了個照面。
三夜尷尬地笑笑,“我,我很喜歡你的衣服。”
白衣男子一愣,望著她問道,“為何鬼鬼祟祟地跟著我?”
“我說了嘛,我真的只是喜歡你的衣服,所以想問問你在哪里買的。”
“下次找理由找個好些的,別拿這么惡俗的理由搪塞我。”說罷,他轉身就走。
“等等……”她追上去,“我說,我老實說,我叫小夜,是戲班子里……表演雜耍的,方才在逍遙樓聽得你彈琴,我很是心動,所以,所以想請你教我彈琴。”
他驀然停下腳步,上上下下將三夜打量個透徹,又瞇起那漂亮的鳳眼道,“你不適合彈琴。”
他的話徹底宛如一盆涼水從三夜頭頂澆灌而下,三夜從未受過他人如此鄙視,心中不免氣極。
“你怎么知道?你也不是生下來就會彈琴的。”
“話多說無意,你還是趕緊回去練雜耍吧。”他那種不屑的神情仿佛在告訴三夜,她就適合當個雜耍。
三夜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去扭斷他的脖子。忍,三夜拼命地告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得要鑰匙,她什么都能忍。
于是,她又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這個公子,我只是喜歡你的琴聲,真的很喜歡,若是你不嫌棄,就讓我留在你身邊當個跟班吧。我想你長得這副模樣,一定受過不少女人的騷擾吧,有我在你身邊保駕護航,日后你上街就不必這么提心吊膽了。”
男子回頭看著她,似乎有些心動。
三夜又道,“我不要工錢,也不會給你找麻煩,你看怎么樣?”
男子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三夜失望地嘆息,不想他卻說了句,“我只給你三天的試用期。”
三夜連連點頭,“好好,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不讓你失望。”三天就三天,等她見到了琴圣,自然也不需要他了。
后天三夜得知,男子名叫弘月,他隨琴圣學琴已超過五載。
三夜問,你的琴彈得這樣好,有朝一日一定會超越琴圣。
他搖頭,口中溢出一絲嘆息,他說,不,我連師父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三夜驚訝地看著他,覺得不可思議。
三夜跟著弘月到了一處別院,那里環境清幽,鮮少有人經過,是最佳的練琴之所。
院子不大,但也雅致,弘月讓侍女領著三夜去房間安置。
初來駕到,三夜對什么都覺得新鮮。
空的時候,弘月會在后院練琴,三夜就搬了個椅子坐在她的面前,拖著下巴一直認真地傾聽。
那空靈琴聲將她的思緒帶出很遠,有些時候,她會想起那個翩翩的白衣少年,他清澈如雪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她,仿佛溢滿了千言萬語。
想著想著,她的面上就會露出悲傷的情緒。而這些情緒也都被弘月看在眼里。
他停止了撫琴,抬頭望著她。
他說,“你在想什么?”
三夜一愣,隨即笑道,“我在想一些過去的事情。”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三夜覺得他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是她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灑脫。
她望著弘月道,“你教我彈琴好不?”
“為何要學彈琴?”
“修身養性唄。”
“你的性子不適合學琴。”
“好吧。”三夜吐了吐舌頭,“其實我是想變得更文雅一些的,可惜某些人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他啞然失笑,三夜望著他又道,“其實你并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人,可為何要裝做一副不近人情的姿態。”
被她這么一說,弘月竟然微紅了臉。
“我有么?”
三夜憋住笑意,“好吧,你沒有,對了,弘月,我問你,琴圣他在這里住么?”
“師父他一般都不住在這里,但是每年的臘月梅花開放的季節,他都會過來小住幾日。”
三夜一想,眼下的已是臘月時節,這么說琴圣馬上就要來這里了。
“琴圣,他會是一個怎么的人呢,會不會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呢?”
“師父他是個男子。”
“哦,如果是男人還是長得丑些好。”
弘月不解地問,“為何?”
三夜忿忿道,“男子長得美,必是妖孽。”
弘月猛地被她的話所嗆到,扶起衣袖,連連咳嗽。
三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吶,我可沒說你啊,雖然你也長得挺好看的,但離妖孽還是有些距離的。”
弘月望著他,臉色變了又變,三夜卻突然將臉湊了過來,盯著他額頭左瞧右瞧。
“怎,怎么了?”
不想三夜站起身,指著他的額頭,咬牙切齒道,“我討厭你額頭上的那顆朱砂痣,惡心死了!”
三夜氣憤離去,留下弘月一人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想不通,他額上的痣哪里招惹她了?
他只是不知道,他額頭的痣和被她埋進內心深處的某個男人很相似,那個男人額頭也有一點淡淡的朱砂痣,而這種相似讓她很不舒服,甚至有些難過。
以至于后來的那幾天,三夜瞧著弘月越發覺得他像洪水猛獸,她開始食欲不振,做什么都懨懨的。
有一天夜里,三夜躺在床榻上正準備安寢,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一陣清越的琴聲幽幽沒入她的耳畔。
三夜如果著了魔般,從床上起身,出了房間。
開門的那一瞬間,她的瞳孔驀然放大,院子里漫天飛雪。那剔透的銀雪紛紛灑灑地落下,將整個梅園都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白色。
琴聲越漸激綻,卷著那雪也仿佛有了生命的氣息。
三夜緩緩上前,走進了那梅林間。
然后她看見了一個人坐在梅林深處,手撫古琴。
那是一個絕美的男子。
雪衣銀發,紫瞳魅眼。
任何一個詞都不能形容他的美。
三夜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覺得呼吸都被剝離。
這時,他卻突然抬起眼來,目光輕輕落在了他的身上,嘴角暈起一抹勾魂的笑意。
頓時,滿園的梅花盡數開放。
雪花漫天,梅香四溢。
三夜覺得自己的魂被他的笑給勾走了。
她走上前,距離他僅僅五步之遙,他的琴聲慢慢止了。
三夜道,“看著你,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