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在她的一片小天地里打鬧。不過自那日伯仁的突然造訪,她的心里頓起了疑惑。到底是該相信伯仁的話,還是該相信春芳的?
這日,秋兒從外回來,神色慌張,心里猶豫不決,她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張字條。到底給不給三姨娘呢?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后果不堪設想啊!秋兒忐忑地提著買回來的針線,不知不覺走到了紫鳶的房間。
“秋兒!怎么去了那么長時間?等你了老半天!”紫鳶笑著接過她買回來的線,將畫好的草圖給她看。“來!瞧瞧,我畫的怎樣?這全是照著你給的樣式畫的!”
秋兒心不在焉,看了一眼,說,“挺好的!”她有些緊張,心里還想著要不要把這張紙條給她。
“秋兒!你沒事兒吧!”紫鳶疑惑地看著不自在的她。
秋兒思緒亂飛,完全聽不到紫鳶在和她說話。忽然感覺胳膊像被蜜蜂蜇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秋兒!發(fā)什么呆了!怎么出去一趟變得和春兒一樣了!”紫鳶的手還放在她杏黃色的衣服上,要不是揪了她一下,估計這會兒魂兒還在滿天飛了!
秋兒的手心都捏出了汗,徘徊在一念之間。看著三姨娘那漂亮的容顏,大大的眼睛,紅潤的嘴唇,她就像一朵美麗的花靜靜地開在墻角。然而花好無人賞,人好無知音,她自從嫁到高府,心卻如死灰般。一想到這里,秋兒似乎看到了紫鳶眉宇間還有淡淡的憂傷。
秋兒又想起了三姨娘的好,三姨娘的溫柔,她從不像其他的姨娘們整天斗來斗去,比來比去,她對待下人好之又好,尤其是對她,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姐妹。她以為夫人永遠都會這么安靜,自從那晚那個人的出現(xiàn),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夫人的心是跳動的,熱鬧的。
如果她把這張小小的紙條給了三姨娘,她一定會去和那個人見面的,可是萬一這件事被拆穿了,三姨娘將會背上不忠的罪名,她也會被高大少爺打死的!“那只是萬一吧!”她想著,“況且高大少爺是不常來這里的!”秋兒在心里又抱有一絲的僥幸。
“三姨娘!”秋兒叫了一聲,聲音還帶著些顫抖。紫鳶更納悶了,平日聰明伶俐的丫頭,這會兒怎變得這般木訥?秋兒思量再三,顫顫巍巍地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紫鳶。
“這是什么?”紫鳶心一驚,看到秋兒這般緊張,心里料定這會紙條一定不是一般的紙條。她接過來,好奇地打開,一看字跡,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已知大概,再看內(nèi)容,上面用楷書端莊地寫著,“今夜,請到花榭齋一敘……若”
“這紙條從哪兒來的?”紫鳶慌忙地問道。
秋兒為了安全起見,出門四周撇了撇,確定沒人,再把門窗緊閉。
“今天在街上,無意中碰到了那天晚上被夫人帶回這里的那位公子,他一見我就很興奮,一直說‘見到你太好了’!后來,他把我?guī)У搅艘蛔樱锩孢€住在一位姑娘,那姑娘很隨和,閑談了幾句之后,她寫了這張紙條,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把它交給你!”秋兒見紫鳶愁眉緊鎖,心里疑惑著,“三姨娘怎么一點都不驚喜?莫非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去見那個公子?難道是我想多了!不過這樣最好!”秋兒不安的臉上掠過一絲的安慰。如果三姨娘和那個人之間什么事都沒有的話,她就無心擔心這件事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更不用擔心三姨娘會做出些瘋狂的事情來。她內(nèi)心里還是希望三姨娘的心不要躁動的好,畢竟這樣無憂無慮地住在一個小別院,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還有幾個丫鬟伺候著,這樣神仙美眷的日子,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已是最好的了。
“秋兒!”紫鳶想了想,“晚上這里交給你吧!萬一有人來了你應付一下!”
啊!她真的要去?天啊!此時秋兒多么后悔沒把字條吞進肚子里,一個女子大晚上出門成何體統(tǒng)?再說萬一高大少爺或者其他人來了,那可怎么辦?她急忙勸道,“三姨娘!萬萬不可啊!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秋兒倒無所謂,反正是賤命一條,可是夫人你不一樣啊!”她急得淚都留下來了。
“秋兒!這件事就你知我知!況且,沒有人會來的!一如既往!”她在這個院子里太孤單了,一想到花榭齋,心疼她的若姐姐,紫鳶的心底流著一股股暖意。
撲通……秋兒跪在地上,哭著望著紫鳶,“夫人!聽秋兒的吧!太危險了!”
紫鳶忙將她扶起,安慰道,“秋兒!你是最知我心的!自從來到了這里,日復一日,恍如行尸走肉,無情,無欲,無求。今晚我要見的那個人是我的好姐姐,她是一個曾將救過我的命,教會我許多東西的人!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恐怕再也沒有她對我這么好了!”她深情地看著她純凈的眼睛,“秋兒!你能明白嗎?”
秋兒聽了眼淚如雪花紛紛落下,她沒想到夫人如此信任她,連這些事情都告訴她。一個丫鬟能服侍這樣的主子是她的福氣啊!就算到鬼門關走一趟又何妨,她激動地看著紫鳶,說,“夫人!你放心去吧!這兒有我和春兒呢!”
“秋兒!”紫鳶感念她的情意,緊緊抱住她,說,“謝謝你!秋兒!”
天已有些晚了,空氣中夾雜著陣陣寒意,她披著一件紫色的斗篷,用紫色的紗布遮著面,悄悄地從后門溜了出來!月色朦朧,空中有些白色的霧氣盤繞,青石板的街道恍若天堂的階梯,從眼前若隱若現(xiàn)地蔓延開來。啊!紫鳶呼吸著囚籠外的空氣,寂靜的心如花兒般開放著,歡快的腳步將這些年的郁積踩在腳底。這樣的夜晚,是多么美好!
漸漸地,一座城堡在她的眼前出現(xiàn),她的心激烈地跳動著。
“若姐姐!我來了!”紫鳶一步步向云霧中的房子走近。
“姐姐!天寒了,進屋等吧!”佳寧將一件青色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若水正倚著門口,脖子伸向遠方,期盼著云霧中走出一個仙女來!她不知道紫鳶會不會來!兩年來,她曾無數(shù)次想見到她,想親口問她過得好不好?然而沒有一次成功的!她們的相見簡直比登天還難!
“你進去吧!如果在屋里等,我一定會坐立不安的!佳寧!聽話!進去吧!陪大哥說會兒話!他現(xiàn)在一定比我還焦躁了!”若水連勸帶推的讓她進屋去。
“那我再給你拿件衣服來披著吧!這時候的寒氣太重了!”佳寧說著飛奔進去了。
屋里的伯仁背著手在屋里走來走去,甚是不安!佳寧路過見狀,少不得說幾句,“蘇大哥,你就好好坐著吧,不就是個人嘛!有啥好怕的!難不成凳子上有刺兒?”
伯仁一臉的囧狀,為避免惹人笑,他立馬坐到凳子上去,正色的說,“誰怕啦?”
恰門外,傳來了若水興奮的叫聲,“紫鳶!”
伯仁一聽紫鳶的名字,心一下提到嗓子口,騰地從椅子上彈起。“我該如何面對紫鳶呢?我要不要先藏起來呢?”此時他像一個害羞的新娘一樣,迅速逃到屏風后面去了!
燭光照著屋里亮堂堂的,擺放在柜臺上的紅梅在溫暖的房間里,怒放著陣陣的芬香。紫鳶像進了自家的屋一樣,先是將面紗,斗篷都去掉!抬起頭來,一旁佳寧看的竟是目瞪口呆,“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著粉太白,施朱則太赤”,原來世間還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啊!
“若姐姐!”紫鳶激動地抱住她,將所有的委屈都付諸淚水。
“紫鳶!不哭啊!我知道你受了好些委屈!”若水禁不住落了淚。
佳寧很想知道來人究竟是誰?不僅長如此的美麗連她最親近的兩個人都為之傾心,動容。她想留在這里,將心中的疑云撥開。又有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走吧!知道的越多,對他們的傷害越大!萬一那個女人再從你口中掏出東西怎么辦呢?”是啊!佳寧想到,“姐姐那么緊張她,她們關系一定匪淺,如果我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歷,她會不會像大娘,祥子那些人變成姐姐的威脅呢?”佳寧知道,高府的那個女人一定還會找她的麻煩的,盡管她不想再為她辦事!
“姐姐!我去燒壺茶水!你們慢慢聊!”佳寧笑著退出了房門。
“別哭了啊!來看看我畫的畫!”她拿著白色的手絹替她擦著委屈的淚水。
“畫?在哪兒啊?”紫鳶紅著眼睛問道。
若水四周掃了一眼,正納悶屋里坐的那個人去哪兒呢?忽然看到屏風后面有些動靜,便拉著紫鳶走了過去,“畫啊!就在這屏風的后面!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是你!”紫鳶果真嚇了一跳,一見那身影,扭頭就走。
“紫鳶!紫鳶!你等等!”若水連忙勸阻道。
“若姐姐,你們都欺負我!”紫鳶像個小孩子一樣委屈的落淚。
伯仁緩緩從后面走出來,不敢走得太近。
“紫鳶!今天我找你來了,就是想和你說一件事!”若水將伯仁拉到面前,說,“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會這么深的!”
“若姐姐,這不怪你!是有些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卻不敢承認!”她的話語中藏著刺耳,直接刺向伯仁。
“你誤會大哥了!紫鳶!這一切都是陰謀!很多事情你都被蒙在鼓里啊!那日我一從你們府里出來,就被人抓走了,而大哥一更天的時候也被人抓走了!你二更天到了這里之后,聽到的是一個妓女和一個聲音與伯仁相似的男子的調(diào)情,連春芳和你說的他有女人都是假的!”若水說著,好希望紫鳶這個傻孩子能明白。
紫鳶怔怔地看著她,驚訝地不能言語,“這這……”
“姐姐,你不要替他說話!不要替他編故事了!”
“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說的全是真的!那個人的目的就是讓你誤會大哥,好讓你一氣之下嫁到高家去!”若水焦急地滿頭大汗,為什么這個丫頭如此執(zhí)迷不悟呢?
“那個人?是誰?”紫鳶想相信她說的話,多么想知道,伯仁對她的感情一直都沒變過。“你說啊!”
若水有些猶豫,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她的親姐姐啊!如果告訴她,她能接受得了嗎?紫鳶已經(jīng)失去了娘親,如果讓她知道算計她的人是她唯一的親姐姐,她能承受得了嗎?“她她……是”
紫鳶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想說是我啊?”門外瓢來一個邪惡的聲音,充斥著屋里所以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