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原來陸佐彥跟我說的去求皇上收回圣旨是這樣的求法,收到消息時,他在文武百官上朝的大殿外面已經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肯定是那日送我回家后便直接入宮去求皇上了。這個傻瓜,自古君王不論昏君還是明君,皆是鐵石心腸,他以為這么做皇上便會收回成命,一切不過徒勞罷了。
我拿出上次昭云回來省親時給我跟素寧一人一塊的令牌,當時她說他日有什么緊急的事情可憑這塊牌子直接入宮找她。現在這事可是急的不能再急了!我揣著令牌也沒帶清兒,瞞著爹娘讓車夫悄悄地在后門等我。
到了宮門口,留下車夫。給守門的侍衛看過令牌后在門口稍等了片刻,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帶我,皇宮里沿路的風景肯定不錯,可是現在的我哪還有心思來看這些。一路暢通無阻,直奔昭云的昭云殿。
昭云殿,昭云已經站在門口在等我了。我匆匆站在她面前剛要開口,昭云“噓”了一聲,拉著我的手把我領入內殿坐了下來。
“昭云,佐彥他是不是還在那跪著?”我急急的開口問道。
“唉……表哥他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滴水未進,我去勸過幾次他也不聽。”昭云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他在那求,皇上不聽,昭云,你去求求皇上行么,皇上他不是最寵你了么,昭云,你幫幫我好么?”我說了出這次進宮的目的。
聽完我的這句話,昭云微赧的地下了頭道:“皇上好久沒有翻過我的牌子了,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他說你跟表哥的事,我在這個后宮之中,凡事都要小心謹慎,生怕走錯了半步,櫻洛,你是知道的。”是啊,我是知道的。前不久素寧跟文勛的親事你還可以說因為皇上的恩寵討到的圣旨,現在,為什么一到我,就變成你被冷落后宮呢。
我的心里突然煩躁了起來,也許是我自己太偏激了,也許昭云說的都是實話,罷了,我憑什么因為自己的事就要昭云難做呢。
“那就算了,不過,你現在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佐彥,我想去勸勸他。”無奈的向昭云問道。
昭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便帶我往陸佐彥那里走去。
到了那里,看到陸佐彥的一剎那,我便把心里準備要對他說的話全都咽了下去。白色的錦袍上微微蒙上了一層污色,被錦帶束著的長發有些凌亂的在風中飄舞著,那張如玉般俊朗的臉龐微微的低著,雖說還是那么俊美,可那蒼白干涸的嘴唇泄露了他的疲憊。看到這樣的他,我的心像來回被絞著的濕衣服,沉沉的泛著疼。
我輕輕地走到他的面前,緩緩地在他面前跟他一樣跪在了大理石鋪的地上,膝蓋觸到石板的一剎那傳來一陣寒涼。
“櫻洛,你怎么來了?”陸佐彥抬起頭來看到是我,黯淡的眼睛里立刻散發出光亮。
“傻瓜,你怎么這么傻,都傻到家了!”我抬起右手心疼的撫著他憔悴的臉龐,說著話,嗓子一緊便哽咽了,眼睛酸酸的直往下掉淚。
看到我掉淚,陸佐彥便慌了起來,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緊握著我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直站在旁邊的昭云也蹲了下來拿出手帕替我擦眼淚。
我拂開他們的手,抬起衣袖胡亂的往臉上擦了兩下,抓起陸佐彥的手急急的問道:“佐彥,我們私奔好不好?”既然現在沒有辦法了,我能想到的只能這樣。
陸佐彥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在看到我滿臉的企盼的表情時抿上了,只是溫柔的笑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昭云送我們出了宮門口便回去了,我看到她的臉色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很好,可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想這些,我跟陸佐彥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到家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城門估計沒多久就要關了,我讓車夫從正門回府,然后讓陸佐彥去租一輛馬車之后到城門口等著我。我快速的跑到我的房間里也不管清兒在旁邊轉著圈的問我“小姐,你要做什么啊?”
到衣柜里隨便找了塊包袱皮拿了幾件衣服,又跑到梳妝臺的柜子里把爹娘平時給我的零用錢還有幾件值錢的首飾全都塞到了包袱里,對清兒到:“清兒,等爹娘要問我去哪了,你就說我去找素寧了,要在他們家玩幾天再回來!”不等清兒再開口,我便拎起小包袱朝門外跑。
抄近路快速的朝城門口跑著,跑了一會便快喘不過氣來,我不敢停,只能繼續撐著往前跑。到了城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輛馬車前的陸佐彥。旁邊站著一個矮個子青年,想必便是這趕車的車夫了,我疾走了兩步停在了陸佐彥面前。
我們倆一句話也沒說,他接過了我的包袱扶我上了馬車,隨后自己也進來坐到了我的旁邊,對車夫吩咐了一聲,這馬車便從慢到快的行駛了起來。出了城門,我撩起旁邊小窗口上的簾子,回頭看著這個我來到這個世界呆了快一年的京城。
這里有疼我愛我的爹娘,可愛的姐妹,待我好的朋友,因為有了他們才讓我從初入這個世界到現在不至于一個人太過寂寞。可是現在,我要為了我身邊的這個我所喜歡的人而離開他們。但愿日后有機會可以再相見。放下簾子,靠在陸佐彥的肩膀上,我問他:“會不會后悔?”
“只要跟你在一起,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后悔。”溫柔的聲音低低的從頭頂傳來。
因為是夜間行車,馬車一直都不怎么平穩。靠著陸佐彥,就在我瞇著眼快要睡著的時候,陸佐彥攬著我的雙臂突然僵硬了起來,身體也隨即坐正。我睜開雙眼,聽到后面傳來了馬蹄踏地的聲音。不是一匹兩匹,是幾十匹馬在向我們奔來。陸佐彥吩咐車夫把車趕到最快,然后重新擁著我對我道:“不用怕。”
可是,馬車終究比不上馬來的快。不消一會,本來漆黑的外面便亮了,火光透過簾子照進馬車里,一閃一閃的讓人心也跟著顫了起來。我跟陸佐彥同時掀開簾子出了馬車,馬車早已被包圍了起來,那些騎在馬上舉著火把的是士兵,為首的便是陸佐彥的爹陸介凡陸大將軍。
“彥兒,跟我回去。”陸介凡開口道,冰冷的語調不帶任何的感情。
“爹,我喜歡的是瓔洛,我不要娶別的女人,只要爹讓我跟櫻洛在一起,我便回去。”陸佐彥拉著我的手走到陸介凡的面前說道。
“彥兒,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我再問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回去?”陸介凡瞥了我一眼,繼續對陸佐彥說道,依舊是冰冷的聲音。
“不,我不回去。”陸佐彥執拗的說著。
陸介凡沒有再說話,只是從身上拿出一樣東西來,是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佐彥屢次違背朕的好意,朕念其陸家世代忠良,陸佐彥若遵從賜婚,遂不予追究。若其依舊一意孤行,賜陸家誅三族,世代不予入仕。欽此!”陸介凡冷冷的聲音把這樣一份圣旨讀出來,更是讓人冷的入骨三分。
聽完圣旨,我跟陸佐彥皆是往后退了兩步,這個昏君何其狠心!僅僅因為陸佐彥不愿娶公主為妻,便下了如此狠毒的圣旨!
抬頭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陸佐彥,相信只要不是狼心狗肺的人,聽完這份圣旨也知道該怎么做了。陸佐彥攥著我的手越發的收緊,低頭看著我,眼睛里的溫柔早已變成了漫天的憂傷。慢慢的,陸佐彥松開了我的手,向著他爹走去。直到上了馬走掉。一步也沒有回頭。
我覺得,此時此刻的我應該應景的嚎啕大哭,或者默默地低泣。為我在這個世界上,這段有始無終的戀愛而流淚。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卻笑了,笑的春光燦爛,笑的天昏地暗。只要一想到,這像是以一場鬧劇結尾的戀愛,我就想笑,笑的怎么也停不下來。我覺得,此刻誰若不讓我笑,我準能操刀把他砍了。笑到最后,肚子笑疼了,蹲在地上,眼淚都笑了出來。
然后便聽到有個人喊我:“洛兒……”
我抬起笑的淚眼婆娑的臉,隔著水霧,隱約看到騎在馬上的中年男人,身邊跟著拿著火把的隨從,是我爹。
下了馬,拿起我放在馬車里的包袱,把車夫打發掉,便扶我上了馬,緊跟著也上了馬坐在我的身后。一提韁繩,馬兒跑起來的那一剎那,說了句:“洛兒,我們回家。”
這一句話,讓我剛才笑出的眼淚重新洶涌而下。倚在身后爹寬闊的胸膛上,看著不斷在后退的黑色風景,眼淚便風干在了這黑色的夜風中。
到了家,爹把我送到了我的房間,吩咐清兒打水給我洗臉。洗完臉,上床躺下了,爹給我掖了掖被子,說了句:“好好睡一覺。”便要起身離開。我拉住他的衣袖開口道:“爹,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比如,我為什么會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他們。比如,我什么時候跟陸佐彥在一起的。我覺得在這個時代,誰家里面要有一個我這樣的女兒都會覺得丟盡顏面。肯定要質問女兒這些問題。
爹嘆了口氣,坐在我的床前,開口道:“爹其實早就知道你跟陸家小子的事情。”看我聽完他的這句話瞪大了眼,他笑道:“自己家孩子的那點事,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撫了撫我的頭發繼續道:“你娘因為生你的時候難產,你一落地,她就落下了病根,日后我就再不敢讓她冒險。我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我想著,你能夠開開心心的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這一輩子。可誰曾想……唉……陸家的那小子好雖好,但跟你,終究是有緣無份,洛兒放心,日后,爹一定給你找一個比他還要好的如意郎君給我們洛兒!”額,這一什么爹,你家女兒跟人私奔最后慘遭拋棄,你還在這張羅著準備再替她找如意郎君。
看到這樣把我這個假冒偽劣產品捧在手心里的父親,我的心里頓時暖暖的,失戀了算什么,被拋棄了又算什么。不管什么時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我都還有著把我疼到骨子里的爹娘,不是嗎。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睜開了眼,穿完衣服,在清兒瞪大了的雙眼中洗漱。而后,便朝著娘的房間沖去。一進娘的房間便坐了下來吃桌上擺著的早餐,因為娘壓根就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事,所以一大清早看到我出現在她的房間在吃早餐,也是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洛兒,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娘親,以后洛兒每天都早早起來陪你吃早飯好不好,不光是早飯,以后的午飯晚飯我都陪你跟爹一起吃,洛兒以后都不再跑出去玩了,天天呆在家里陪爹和娘。”我抱著娘親的膀子撒著嬌說道。
娘因為我突然間的轉變有點回不過神來,不過馬上便高興的捏著我的鼻子道:“洛兒是長大了,知道多陪著爹娘了呢,呵呵……”
從那天開始,我便很少出家門,沒事的時候就陪著娘種種花下下棋,學著這個時代的繁體字。偶爾素寧回來找我玩,后來,素寧懷孕了,便很少能再出來找我。日子這樣過著倒也飛快。
不久,陸佐彥便跟那個景藍公主成親了。成親的那天我也沒去,去了也是給自己添堵。而且,保不準我看到新娘會壓不住自己,上去劃花她的臉。那天,我出去找齊景軒玩去了,我站在他王府門口可憐巴巴的讓他請我吃飯。看到我,齊景軒那些整天掛在臉上的小太陽下山了,臉上有著不合他娃娃臉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