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小山大小的怪獸,蔻丹深吸口氣,在離怪獸十步開外的地方靜立下來。慕白淺笑著退至一邊,看向蔻丹背影的目光特別古怪。白丹從旁看去,竟是不能看懂。她以殺死跟隨身邊數百年的黑狐為代價,投靠到這個白衣飄飄的男子手下,數天過去,除去教授她招式的時候,別的時間她根本沒有見到他。
同樣住在山上的棲云宮,不只是慕白,就是玄罡和銀衣,都是極少見到。這三個男子,總是神秘至極,幾天里,她見到他們聚合,都是因為蔻丹的出現。她曾經試圖接近玄罡所住的一心殿,雖然明白這男子不是五百年前的玄逸風,但對與玄逸風有著七八份相似面孔的玄罡,她總是抱有幾分好奇心。才到殿門三步開外地方,就被結界擋回。就連慕白和銀衣的住處也是如此,雖然是族長之尊,但三個男子身邊并無一個人服侍。
再看著蔻丹背影,白丹眼中泛上迷般色彩。這三個男子看似不在意蔻丹,實際卻又比關注無比。
很奇怪,蔻丹一接近,前一刻還狂躁不安的怪獸突然安靜下來,被它巨尾掃中的石屋只是殘了一個角。
剩下的一只燈籠巨眼與蔻丹對上,怪獸如被施了定身法,不再移動分毫。硯藍和黑衣高壯男子乘機將石屋中的人轉出。
蔻丹雖然鳳目定定對怪獸對上,耳朵卻清楚將周圍所有動靜收入。等到石屋里最后一個小孩子被轉移,眾人也都退至安全地帶后,蔻丹鳳目光華大盛,再向怪獸走近。
玄罡對硯藍頷下首,硯藍領命,但未靠近,蔻丹作出個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舉動。她雙足一蹬,竟然跳上怪獸身子!
吼地怒叫,怪獸這才像回過神,身子開始上竄下跳不止!不看體形大小差異,這時的怪獸就像被人騎上背的野馬,一心要把背上的人摔落下來!
一陣粘滑感后,蔻丹已經融入怪獸體表幽閃流轉的古怪光華中。這光華是一種濕濕粘粘的液體。被浸泡其中的蔻丹非但沒有感到呼吸困難,身體內反有水性氣息浮上來,要與包裹怪獸身體的奇怪液體融合。
蔻丹自信閉目,有鬼閣學來的控氣術在身,她并不擔心眼前困局。任由體內冷藍液體流出。兩種液體交合瞬間,前一刻還燥動不安的怪獸再次安靜下來。那只燈籠眼連眨數下,帶上人類情感,低頭看向被浸泡液體中的蔻丹。
女子的長發披散,面容異常寧靜,看去就如躺臥水中的睡美人。
而慕白,看清蔻丹體內竟然會有至尊水獸鱗片帶入的內氣后,眸中忽地帶上怒氣!
兩種液體完全融合,蔻丹鳳目大睜,清聲喝令收,所有液體立刻向她體內快速涌入!絲絲光華流轉,身上的液體每被吸走一點,怪獸眸中就多一分亮度。它在為蔻丹吸走這層水性氣息而高興!就是因為窨界之人封印的這層鬼東西包裹住身子,它才不能回復原狀。蔻丹此舉,無疑是助它解脫!
最后一絲氣息流轉到體內,蔻丹突感身下一空,前一刻還被她結實靠著的怪獸竟然莫名消失。身體啪地落地,伴隨著周圍眾人掌聲響起,知道自己成功了,心里突突而跳,蔻丹正要以挑恤眼神看向慕白。
慕白卻突地主動向她靠近過來,一把扯住蔻丹領子,將她提立起來,俊逸面孔直逼到蔻丹面前,額際青筋隱現,目中全是熊熊怒火。這怒氣來得如此真實而又親近,前世時,她常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鞍住?,下意識地,她低喚出聲。但下一刻,回神過來,卻又猛地將領子自主權奪回手中。
慕白再定定看了她兩眼,忽地轉身帶風而去。留下蔻丹一臉莫明。
而消失了的怪獸,則在日后蔻丹大起大落時,給了蔻丹莫大的助力。
夜晚,棲云宮大殿。
三名男子坐于當權者的高座,玉階下方,蔻丹作為罪犯兼五部族最新一代弟子候選人的雙重身份,等待座上三人裁決。
獨自立著的艷紅身影是妖艷而傲然的,那鳳目灼閃攝人心魄的光束,薄唇邊隨時都噙著的薄淡笑意,在說明她對眼前局面的輕視和即將到來審判結果的無視。
分明在鬼閣災劫后,她告訴自己這里不是現代社會,這是個異能人士主宰的異時空,要在這里安然生活下去,就要學會低調,要內斂,要懂得順勢而生,但眼前這個有著她極為熟悉面孔的白衣男子,卻又每每在她要低調下來的時候,將她推入逆勢局面。
前次是越級上玉階,這次又是她偷盜了他司掌的至尊水獸的鱗片。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那地下長著銀亮大角的兇獸,竟然會有主人的!而被視為奴族新任族長的楚云,為了心愛妹妹的病情,竟會私下去取水獸鱗片,又誤打誤撞與她相識!
想到楚云,心里是不可抑制地痛!鬼閣中,她被窨界冥火重重包圍,小枝在旁看得瑟瑟發抖,風姿本要一口氣將她燒死,關鍵時候,楚云醒來,體格尚未完全長成的英氣少年,走到風姿面前,用了異常清亮的眸子看向風姿,“我隨你去窨界作為人質,只要你放了她!”
小枝向她建議過,五大部族和窨界都與她有著糾纏,如果真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如去浪者聚居的地底城。那里雖然不如五部地廣物博,但卻有著難得的自由。蔻丹聽了不是沒有動心過,但心底隱隱地不甘,還是讓她選擇再回五大部族。
“水獸是我族的圣物,任何人沒有經過我的允許,都不能私自取用水獸鱗片,而你,”慕白目光冷如利箭看向蔻丹,“不但傷了水獸,盜取鱗片,還私下吞服!”
“不就是一只低等水獸的鱗片嗎?又不是從慕白兄你身上撥出的,你那么兇悍干嘛?以前也有人盜過,怎么就沒見你有如此大的脾氣來著?”銀衣一臉悠閑看向慕白,語氣透著打趣。
邊上暗影里傳出兩聲似有若無的聲音,黑衛在因銀衣的生動比喻而暗笑。以前總是儒雅俊逸的慕白族長,在蔻丹出現后,就一改往日清雅淡寞性子,變得火爆無比起來。
“說得沒錯,那她把鱗片產生的水氣還給你,不就完事了?”玄罡不冷不熱說道。
沒想到,就是玄罡這句話,卻讓蔻丹隨后承受一場不亞于窨界冥火焚身的巨大痛苦!
被人挾著御空飛行,蔻丹好似又回到初穿越來的那晚。面前秀挺巨石上,青埂峰三個血紅大字依舊醒目,蔻丹有點訝異石旁草廬竟然無人鎮守。分明上次,這三個男子還無比重視這里的看護。
兒臂粗的鐵鏈,在月下閃著寒輝。此時卻如靈蛇般,在空中盤旋不定。
玄罡看向蔻丹,不冷然卻多深沉,“是你自己上去,還是我們幫忙?”
“我自己過去。”蔻丹挺直了背脊,在慕白面前,她不想再讓自己流露出一點點頹敗的情緒。哪怕現在心里已被即將失去最后一點護持的低落情緒占滿!
才走到石下,巨粗鐵鏈嘩啦一響,自動纏繞上蔻丹身子。
玄鐵特有冷涼浸身,沉重的束縛,讓她有些呼吸困難。蔻丹下意識加強呼吸強度,貼身紅衣下,胸膛起伏更見凹凸有致。
月近中天,一縷光華投下,鐵鏈開始發出如若電光般的明亮光焰,將蔻丹如冷蛇纏身般困住!
慕白三人齊齊后退一步,這上古傳下來的神鏈,時經日久,神力消耗將盡。現在每隔半年,就需要補充新的五行之氣,慕白屬水性的至尊水獸,玄罡屬木性的閃電豹,銀衣屬金性的雪鳥,都是鐵鏈補充神力的祭獻物。
明亮光焰抽閃,蔻丹發絲倒飛上空,她雖閉緊雙目,卻能清楚看到,冷藍水性液體從體內一點點流逝出去,這種感覺和生生被人抽去筋條沒有多大差別,窨界冥火熾身是烈痛,這回卻是抽絲剝繭般的疼意。
銀衣眼中閃著對蔻丹的深深憐意,幾次要上前,都被慕白阻下。玄罡的手背到身后,看著蔻丹一臉考究。好似蔻丹是個待挖掘的寶藏,他能借此看清這個女子身上,究竟蘊藏著多大的潛能。
劇痛噬心,水氣每抽走一絲,蔻丹心臟就如同被人啖去一塊。但她秀氣眉宇沒有一點緊蹙,平時只是嫵媚的臉容,此時看來多了威勢逼人。
她不能聽聞任何聲音的時候,慕白看向玄罡說道:“你真打算將她收作弟子?這可是匹未上嚼頭的烈性野馬,偶爾還會裝出良馴樣子。沒有徹底馴服前,最好不要授其任何本領?!?/p>
“那慕兄幫我馴服好了!”玄罡看向慕白,唇邊難得閃現痞子笑意。看著慕白一愣,語氣一轉帶上幽深銳利,“你收下的那個白丹,是她的姐姐。白丹表面看來與世無爭,靜若仙子,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姐妹淪陷絕地不顧。又能親手殺死服侍自己多年的仆役,這等狠手,恐怕連你我這等男兒還有不如,我看真正要下心防備的,怕是慕兄你!”
慕白向崖際迷霧看了看,“白丹的資質很不錯!”
“呵呵,說到資質,這雙姐妹花,恐怕妹妹還勝姐姐兩分。雖然姐姐是從五百年前那場亂世活下來,先前又有高人指教,已有不淺的修行資質,但假以時日,妹妹一定會勝出姐姐!”
玄罡看向被明焰包裹著的妖艷女子,目中不再抑制贊賞,他的眼眸明亮生輝,似乎已經看見蔻丹威風立于詭鷹峰的樣子。
“呵呵,好玩,那你二人干脆一人帶一個,到時競技大會上見高低,而且比試者又是一雙絕美姐妹花。這事傳出去,一定是大大的噱頭。而我,也好借機玩玩疏忽已久的賭技。我賭妹妹蔻丹贏。”
銀衣說著,面前似乎已經出現一堆亮燦燦的銀子,他可愛甜蜜的眼晴,隨之變成標準的星星狀。
慕白和玄罡深奧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銀衣,目光如同在看待一個犯了錯的小朋友,“你這小子還隱瞞了多少不良習性在背后?來這里也有近百年了,我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會賭!”
“什么不學,偏偏要學賭!這段時間都忙于各自份內事,看來疏忽了對你的管教,今天有必要對你行行族長家法!”三名在人前總是高高在上的當權者,用男子特有的方式打鬧著離去。
要等蔻丹體內水性氣息被神鏈吸盡,至少要到明天早上。
其實那水獸氣息久留體內,對人并無多余好處,甚至還會反噬人魂。當五部族特有的純正氣息修煉成形時,這種異獸身上帶來的氣,反而會成為阻礙。
三人身形才消失,一個紅衣人從崖壁跳躍上來。屈指一彈,一道血紅光箭將緊緊纏繞蔻丹身上的鐵鏈彈開。蔻丹身體軟倒下來,正好落入紅衣人懷內。
看清懷中人蒼白勝雪的容顏,紅衣人面上現出濃濃憐色,口中卻是甚為不齒說道:“三個臭小子,竟然舍得將她折磨成這副鬼樣!”
目光忽地一凝,手指顫抖著將蔻丹衣領拉開,衣下,被窨界冥火熾出的黑色水泡怵目驚心!血紅雙目,驟現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