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么確定我會出手?”蔻丹鳳目泛上桃花艷澤,好以整暇看向水蓮主。
水衣閃動,蓮步翩躚,水蓮主凌空虛步而來,身后三個極美貌少男自動為她牽起長長裙擺。從面容看,她二十歲出頭,比蔻丹大出兩三歲。近顏正身相對,一個高貴典雅如九天仙后,一個嬌俏嫵媚如同狐貍現世。城墻上一陣倒抽涼氣聲音,為著兩女美麗,更為水蓮主男女不辨的詭異舉動。
手指長伸,將蔻丹下頷抬起,水蓮主清麗芙蓉臉直逼到蔻丹臉上,氣息酥酥細細,“我喜歡收集美麗的人,看你倒也不錯。”蔻丹暴寒,修長脖頸粟子清晰可見,枯澀瞪視,“是么?可我不是拉拉。”
“拉拉?是你在異世學來的語言?什么意思?”水蓮主手指在蔻丹堪比薄瓷胎質的臉上緩慢滑動。蔻丹錯怔,是她的錯覺么?為什么她能感覺到,水蓮主看似曖昧的舉動間,淡淡透著迷惘和憐愛?
墨非離看得蔻丹癡疾傻傻任由人撫弄,目色一深,兩步跨來擋在中間,目光定定看住水蓮主,聲音沉如穩石,“蓮主這般輕佻曖昧舉動,還是放到你家眾多男寵身上去的好。”
“好個膽大男人,能在我面前這樣說話的,你是第一人。”水蓮主上下將墨非離打量,又將長身玉立一邊的玉葛淡掃,目光最后回到蔻丹身上,“不錯,能讓這些人相隨。”落落一笑,退至比試平臺上空浮立,手中出現一團氣狀金黃鑰匙,“如你們所見,除了水蓮主,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仙殿開啟鑰匙的保管人。剛才第九場比試已過,兩族精英盡損,只落個勢均力敵局面。現在,誰能代我水蓮一族贏得最后一局,仙殿鑰匙就交給誰。”
水之仙殿,是不少人向往的地方。傳說殿內有一玉壁,記載已經失傳的仙家修煉方法。可惜那里與明府視作禁地的春木宮圣殿相同,舊主死后,再未有外人入過。
水蓮主一副正義凜然樣子面對眾人,目光從蔻丹身上留連過去,卻露出精明狡黠。水之仙殿,除去天命之人可開啟進入,其他所有外入者,不分人妖鬼怪,全會在神光作用下化作飛灰。這般作為,不過是為了引得蔻丹出戰。
這異世歸來的狐女,能否有資格得到鑰匙,將在戰局中一看分明。
“好!我應戰。”蔻丹不再遲疑,在嬌容軟甲護力下,半空兩個旋身,已經穩穩落于比試平臺。順帶將下方海水掃視一眼,她目前攻擊方式都是以水為主,這暮之海水,不知能否運用自如?暗里使起控水術,想做出一朵小小水花。氣息才與海水相觸,酷寒森冷傳來,蔻丹面白齒冷,禁不住連打數個寒顫。
水仙正主在旁冷哼一聲,“找死!敢用暮海水應戰!這幻海之水,傳說是世間無情淚水化成,從冬水宮開僻至今,還沒有一人敢碰觸。有意外落入海中的,也全部化作粉塵消失,你難道想未比試,就先獻身海水不成?”
“身為天命者,未達成任務前,我怎么會死?”蔻丹燦笑生嫣。心里卻在暗叫糟糕,早知這海水不能加以施用,她就不輕易應戰了。
水仙主冷哼數聲,不再多話,手心一顆植物種子祭出,術語喃喃念過,一柄綠色光劍出現在她手中。
“是明府化木為劍之術!”城墻上,有人識貨出聲。水仙正主,竟然修習有明府神技在身?明府盛名,早傳整個人界。而蔻丹,莫名現世,眾人初見,自不明白這紅衣女子身上究竟有何異能,更不明白她究竟有何倚持,被水蓮主如此看中。
墨非離橫笛在手,冷沉看向玉葛。一路共險行來,蔻丹攻擊方式他多少了解,眼下困境,自是一目分明。眾人之中,蔻丹對玉葛的另眼相待,一行人早已看得分明。樂兒、參芝道行尚淺,不通人事,尚可說得過去,可眼看蔻丹落入困局,玉葛還是這般風清云淡,事不關已,就讓墨非離大大看不順眼。當下狠狠瞪了玉葛一眼,就要出聲代蔻丹應戰。
玉葛淺眸淡笑,袖袍一拂,墨非離只覺一道強大氣墻擋于面前,身形如云起落,轉眼,玉葛已至暮海之上。與蔻丹和水仙主是靠護甲靈力浮于半空不同,玉葛身輕如云,旁觀者中不泛修為深厚者,一時卻無人看出玉葛使用的是何種輕身術。
還是水蓮主,對玉葛表示出極大尊敬,“尊者還有何指教?”
眾人一聽更是炸窩,水蓮主,是被眾多男寵迷暈頭了不成?尊者的稱呼,豈是輕易可以使用?五神宮中,目前只有明府掌府明逸真人和他座下的首席弟子白鷂子,才夠資格被稱為尊者。尊,在修行者中,是地位超崇的意思。只有澤及天下的功德,才能被稱作尊者。明逸真人,修行一千五百年,曾助五界主治天下水患,平東海鮫人之亂,另外還有大大小小功德無數。白鷂子,修行五百年,曾連戰九天九夜,為人界誅殺九頭旱魅,解救所有世人于指間,還在百年前收伏過黑暗沼妖。
眼前這白衣男子,就算風華絕世,也不能因為僅僅出面調停,讓二強順勢下階,以便保留花靈后續力量,就被稱作尊者罷?
對于眾人責難的目光,水蓮主眼波流轉,威儀顯現,無形將眾人議論聲音壓制下去。
在他眼里,玉葛又何止是尊者那樣簡單!
玉葛本就淡然,眾人議論又豈會掛記心上,當下看著水蓮主淡淡一笑,“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聽說玉帝封印仙殿大門前,曾說過,非天命者,非強大能力、足以領率眾人者,都不能開啟大門。眼下,蓮主既已選定開啟之人。為了讓眾人心服,不防改改賽制,好讓眾人真正看清天命者的能奈?”
人群中忽地有人怒呼,卻是墨非離,聽清玉葛非但不相助蔻丹,反而將她更深推入戰局,禁不住一口火氣上來,將擋于面前的數人推開,就怒指玉葛直罵他是狠心之人!
蔻丹呼吸定了幾定,向墨非離作出個歇止手勢。玉葛此舉,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不明他這樣的舉動何意,但如果他真希望如此,那她便試上一試。
“昔日天界,也時常有各種各樣的比試。最上乘的一種,分三關進行,分別是器試、術式和戰試。對傷性命無意義,不如將整個比試平臺分作兩半,由雙方按比試項目各展奇能,所有旁觀者充當評判,決定最終勝負如何?”玉葛看向眾人語道。
眾人一聽自己被賦予事態主判者的地位,好事心理急劇膨脹,紛紛摒棄無前陳見,齊聲附和:
“如此甚好!”
“這比試方法第一次聽說,夠新鮮!”
“看慣了生生死死的比試,換種新鮮戰局看看倒也不錯!”
蔻丹深深一笑。玉葛,難道是擔心她無勝算,會死在對方劍下,才出此策?
“這樣也好。”水蓮主目光在蔻丹和玉葛間作一個回轉,悠然飛身落回自己的寶座。
人群中,另有一道目光將蔻丹深深打量,卻是白鷂子,折扇一揮,作風流狀頷首,傳說中的天命者,終于出現了!接下來搜捕黑沼王的日子,有她相伴,應該會有趣許多!同時又微微皺眉,這水仙主,當初師父是看她孤苦無依才將她收入門下,明府規矩之一,就是不得用修行來的技巧作無謂爭斗。
“第一局,器試。”
擂鼓震響,噬魂鳥飛,斗局開始。
近三百名水蓮花靈擁到蔻丹這方,彩袖飄飄,清歌陣陣,將蔻丹環在中間祝福起來。蔻丹移目看去,水仙正主也被如此環繞。不過她身邊的人數遠遠少于蔻丹這邊。花靈的這種祝福行為,在蔻丹看來,與拉拉隊無異。
器試,即為靈器比試。器物及展現內容不限,參試者可自由發揮。蔻丹想了想,將目光凝在手中玉葛才遞過來的無心劍上。
擂臺對面,水仙主當先開始。她雙手空空,并無任何靈物。眾人正在不解,水仙主看向眾人,幽幽一笑,“身為水花修行成人,真身就是一個靈器。我要展現的,是水仙主從未對外展示過的花姿之美。”
眾人一聽,都發出欣喜嘆聲。水仙王花,自戀清許,每三百年開花一次,每每開放,都在夜深月圓日。花開之時,必是清妍絕世,香臨九重。歷任水仙主,為避免自戀成僻,終身未曾開花,只有上任男水仙主出于好奇心理,開花自顧過。但也就是那一次開花,讓那花主從此自戀成僻,每天、每時、每刻,都必然抱有鏡子自顧。一次行走間不小心在山石上擦花面孔,對鏡自視,自覺奇丑無比,極度氣怒下,將朝水界所有鏡子砸得粉碎。
“玉帝陛下去后,冬水宮已近十年不見月光。知道今日來幻城的奇人異士多,在此,有個不情之請,想向諸位借個月滿之夜,再造一方太湖石的清池,以供我歇身展示。”
水仙正主才說完,下方紛紛有人附和。
“這有何難,如仙主所愿。”
話聲才落,城墻上的人群中飛起一件破破爛爛的黑色臟臭衣服。眾人聚目,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乞丐裝扮男子,正掐手劃訣,沒一會,那破衣服在眾人頭頂上空伸展開來,蓋去整片昏暗天光同時,又有一個清麗少女取下發間釵環,玉手揚處,滿月形光亮升至半空,正好將眾人身周照得影影幢幢。
蔻丹看得愣訝,原來這個異世界,深藏不露的高手還有很多。以前自己太過井蛙,以為五行術就已是天下大術。眼前看來,天下之大,奇士異術,又何止一家!
海底動響,一個長發披散的佝僂背老者,立在人群最前端,手掌平平伸出,掌心一團灰色光氣,動勢與海底傳來的異響一致。“小老兒是秋堙宮來的石妖,此處百里沒有仙主要的太湖石。獻上暮海底的潮石,不知能令仙主滿意否?”
撲啵連響,數十塊黑漆漆的石頭從海中飛出,如有粘合力般,在水仙正主面前形成個不大不小的池子。
眾人正在考慮池水何來,一個眼角有著淚痣、長相柔美的青年男子越眾而出,“在下也來自秋堙宮,神倚芳華木,形聚癡情獸。在此,想以一生一次的愛戀向仙主求個姻緣。特意送上天山雪蓮花上采集的露水作為見面禮。”
眾人轟然,都笑這男子是個癡兒,水仙一族自戀清高,寧愿臨水顧影至死,也不愿與外族通姻緣的事已經五神宮盡知,這芳華獸的一片癡情,怕要化作東水白流。
沒料,一直僵冷著表情的水仙正主眼神恍惚看了芳華一會,竟意外語道:“如果我沒有死,就跟你走。”
芳華默然點頭,眾人訝異,卻沒人察覺,水仙正主話中有異。
水滿池漾,水仙正主掐指念個現形訣,身體化作一道流線融入池中。月光暫被掩去,周圍漆黑一片,眾人好奇心被勾鉤到最盛的一刻,月光漸露,水面清波間,已多出一株水仙,根如銀絲,纖塵不染;葉,碧綠蔥翠如同上佳翡翠。氣溫驟降,雪花飄零,花苞漸展,有如金盞銀臺。
然而,水仙王的絕到之處,遠非于此。一道金綠流光從花瓣透出,瞬間流遍整個幻城天空。重重花影映現,無數潔白水仙綻放半空,花氣清芬透徹,遠遠飄于九重云天。又有金色花粉落如夢幻,眾人情不自禁伸手去接,觸到的,卻是晶瑩如露的淚珠。
“親愛的弟弟,曾經許過,要將花開在你面前。可如今我的花開了,你卻永久不可見了。”水仙正主聲音很淡,很輕,只有蔻丹一人能夠聽清。
心里咯噔一響,如果讓水蓮主知道是冷嘯月把她弟弟吞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猶如經歷了一生一世,眾人回神時,水仙正主已恢復人身,清姿站立,淡然看向蔻丹,“該你了!”
蔻丹握了握無心劍,手心里一陣汗濕。她沒有水仙正主的清姿絕世,也不可能把狐貍原身展露出來給眾人看,唯一有用的,就是手中的無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