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跌入布坊的染料桶里,白鷂子臉色由青白轉為紫黑,再轉作紅漲,目光定定與蔻丹交集一會,忽地化作桃花一笑,“我的人?哪個是你的人?是我,是他,還是他?”手指分別將玉葛和人群中的墨非離有力一指。
眾人再將白鷂子指中的人分別看視,不明蔻丹身份如何,跟隨在她身邊的男子,卻比水蓮主身后的男寵更加出色。尤其是月白衣男子,風華昭如明月,平生所見,竟無一人可以比擬。就算是五神宮第一美男白鷂子,也與之相差甚遠。白鷂子刻意夸張的語氣下,眾人曖昧一笑,儼然將蔻丹當成水蓮主二號。
“你!”蔻丹咬牙瞪目一陣,忽地燦然,走去將手指伸往白鷂子下頷,作欣賞狀語:“明府首席弟子也想成為我的人?那好,讓我看看,你夠不夠資格?”語氣曖昧,笑意森冷,舉止更是輕浮至極。
蔻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視目光。既然這男子喜歡玩曖昧,弄調戲,那她就奉陪。
果然,前一刻還風流無羈的白鷂子臉色蒼白如雪,定定看住蔻丹的眼里幾要冒出火花來,勁瘦身子更是抖如落雪梅瓣。蔻丹不理會這人身上散發的迫人氣勢,鳳目大黠,笑得越發開心,越發自然,越發愜意,“聽說你的綽號是桃林醉鶴,想必舞姿不賴。剛才還說我的劍不好,那現在讓我來評判一下你的鶴舞如何?”目光轉往臺下,“眾位,想必也對明府首席弟子的鶴舞大感興趣不是?”
對于蔻丹出人意料的大膽舉動,眾人極度詫異下,甚至忘記呼吸,現場一片死寂,但少數人眸底仍在掙扎現出期盼。能當眾一睹聞名五神宮的鶴舞,回去作為談料,可要比親眼見證水花二強決戰更有意義。
忿怒到極致,怒相皆空,從旁看去,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白鷂子是座冰雕。
蔻丹手指才要按上白鷂子面孔,身后白影閃動,冷梅氣息傳來,晶涼如玉的手指已將蔻丹不安份的手掌團緊,握住。
“不要胡鬧。”星眸朗月,薄唇生涼,眼前的玉葛,看來一如往常的清緲,無形間,眸底又似多出什么不可言會的情緒,暗暗涌動。
蔻丹一凜,下意識打個寒粟。是她的錯覺么?手指相觸瞬間,向來淡定從容的玉葛身上,竟散發出壓人威勢。那股詭異涌動的氣息,不是爭對別人,只是獨對她一人!從小到大,除去前世那個孤兒院的白胡子老頭,就數眼前的玉葛,能讓她能真正從心底生出畏懼。
調戲白鷂子,只是臨時起意。琴聲作舞之后,看清玉葛一如往日的淡然,恰巧又值白鷂子自行撞將上來。蔻丹不知為何,就想拿這白鷂子來戲弄一番。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他囚住神護作為要挾。器試這一關,蔻丹的劍舞和故事,并非為著輸贏,純粹就沖這月白衣的清冷男子而去。故事中的女子,有著她的絕大多數身影。
玉葛的意外舉動,讓蔻丹目中不由泛上微微喜意,看來自己的傾情,并非無落。
“玉葛。”下意識喚了他的名字,手指反用力,想牢牢反握緊他的大掌。玉眸微斂,表情復冷,那手掌就如萬年冰水里滑不溜丟的靈魚,蔻丹還未及握實,那魚已不著痕跡滑脫開去,空留一手冷涼浸骨。
白鷂子目光在蔻丹和玉葛間梭巡一回,憑他身過百花叢,一花不沾衣的豐富經驗,已將一些將明未明的情緒看得分明。忽地冷冷作笑,其聲擲地冰涼,其意調侃嘲諷。
“鬼笑什么?”蔻丹一怒,飛掌襲去。冷熱情緒轉換,一時有些不辨自我。本能扯住白鷂子身上的衣衫,使勁一抽,冷聲說道:“把衣服給我留下,憑你,還不夠資格穿這件衣服!”
“好!還你就是!”眾人驚愣中,白鷂子身形一旋,玉葛之前脫下丟給他的月白長衫,已到蔻丹掌中。那人將攝云術輕巧靈便發揮到極致,瞬間已成天際云影,只留下聲音還十分清晰響于眾人耳側,“今日暫且別過。吾喜秋水之情癡,秋水之性烈,但求一生一世,有個這樣的奇女子相伴,倒也足慰。它日春木宮桃林中,必備清酒相待。仙鶴之舞,為求侶之舞,一生一世,只當女子面作舞一次。卿若慧透,當明白,天上的云再好看,也是虛無飄渺之物,不能捉實摸透。不如與鶴相伴,一生一世一雙人,豈非妙哉?”
眾人哄動,在姻緣大事上,向來清許自傲的明府首席弟子,終于有了心儀之人?而這人,還是個連番將他陷入尷尬境地紅衣女子!之前看好戲的心思不知何時轉為對白鷂子風流韻事的調侃。
蔻丹冽笑,這人,好會轉移公眾注意力!相信兩天后,流傳天下的,不會是明府首席弟子當眾被人扒衣的尷尬,而是他公然求姻緣的風流舉動。以無形之言,作有形攻擊,好個聰明手段!這人原本就風流廣傳天下,如今添這一筆,倒也多之不多,少之不少。倒是蔻丹,無緣無故惹了筆爛桃花在身,今后走到別處,想必會引來無聊目光無數。
鳳目流向玉葛,已作清明,卻意外瞥見玉葛深目看向白鷂子消失方向,眸意深深,扶搖琴弦被主人修長手指撩弄得發出極低微又顯雜亂的聲音。
“器試,旨在看比試器物靈力如何。從意境深遠來說,水仙主略勝一籌。從人景合一而言,劍舞倒也獨到。最后綜合考慮,本輪比的是物,而非人,故支持水仙主勝出。”一番爭論后,人群中,之前從暮海底取出潮石的老者代表眾人作出最終判決。墨非離一臉不服,本還要與眾人理論,蔻丹轉目搖頭制住。
“第二局,術試。”
擂鼓再響,天色將暮,噬魂鳥上下竄飛,不時吐出幽藍光團照亮海面助陣。萬千獨峰,開始以極緩慢速度向海下沉去。水蓮花靈搖響手腕金色鈴鐺,為蔻丹助威。水仙一方,則將劍器磕碰得清脆作響,水仙正主在第一局勝出,極大鼓舞了水仙一族的士氣。雖然人數少于水蓮,但水仙一族此時氣勢不壓于水蓮一族。
水蓮主抬手微招,身后美男恭敬上來,將琉璃杯盛著的美酒遞到她面前。水蓮主清艷一笑,就在座上慵懶靠著,美男識情知趣,主動靠近過去,將杯子遞近水蓮主唇邊。水蓮主就著喝了一口,突然眉泛不耐,揮手示意美男退下。
那美少男哆嗦一下跪倒在地,竟是不敢移動分毫!平時,水蓮主一有這番表情,定是對他們的侍候感到不滿。
“非你之過,下去罷。”水蓮主清冷目光只在蔻丹和玉葛身上留連,口中卻對美男語道。
那美男如得了天大賞賜,飛速應了聲,恭退著身子,如道青煙般閃退下去。
水蓮主,有個不為人知的獨到嗜好,就是愛鞭打美男。尤其是膚質越好的男子,被鞭子打得越慘,水蓮主就會笑得越高興。一個月前,此主莫名消失半個月,再歸來,長發繰亂如草,渾身衣衫狼狽,手中則多了根千年蛟筋制成的鞭子。眾美男隨之提心吊膽過了一段苦日子,服侍之間,更比往日盡心盡力,只怕水蓮主一個不高興,那蛟鞭就會招呼到自己玉質光潔的肌膚上來。
然而,出乎眾美男意料,一向喜好揮鞭的水蓮主自最后一次從三重瀑歸來,就時不時地撫著皮鞭,幸福無比笑著,口中不時喃語:“我的孩子,總算從異世歸來了。吾去東海與那千年惡鮫大戰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將之殺死抽筋制成這鞭子,就當是送給孩子的初次見面禮好了。”
除此外,水蓮主還有一個怪僻,就是每天早晚必有兩次沐浴。其沐浴的地方,被視為水蓮一族圣地。除蓮主,僅容一個眼瞎耳聾的丫鬟進入。曾有一個美男,服侍間一不小心將水蓮主衣袖撕破一角,僅僅是這點過失,就惹水蓮主勃然大怒,下令殺了美男不說,還將其剝皮,日日踩于足下。服侍在水蓮主身邊的美男不下百人,卻無一人真正見過水蓮主衣衫掩蓋下的肌膚。
世人只知水蓮主喜好美男,卻不知,此主從不召美男侍寢。就是夜晚入眠,也必是衣衫齊整,從不多余露出臉手之外的皮膚。更令眾美男不解的是,從未與異性同床共枕,水蓮主,又從哪里得來一個孩子?看她摸著皮鞭時,眼睛里快要滴水出來的溫柔樣子,又容不得旁人對她生出一點點懷疑。
“術試,比的是布設幻境能力。以結設材質和幻境中景物的真實程度,來定勝負。兩位請開始。”玉葛說完,退至一邊。
蔻丹如遭雷劈,她一直在別人布設的幻境里鉆來鉆去,從沒料到,如今也有輪到她來主局的一天。玉葛,不是明知她不會布設幻境,為何還要出此招比試?還是他從出面調停開始,就并非為她而來?
決定比試先后的抽簽金芒直上半空,蔻丹與水仙主飛身上去搶奪。重新落下,水仙正主淡淡一笑,“不好意思,這局又是我當先。”
說完走到玉葛面前,也如蔻丹之前那般行禮,“尊者似乎忘記了一點,幻境的真實度如何,是需要有人進入里面驗看。我結設的幻境,就請尊者親自驗看,如何?”
“不可以!”一道人影意外飛臨上來,看去,正是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