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懸崖下,無邊巖漿如海火熱翻騰,熾熱的風強勢升卷上來,一身紅衣長發飄飄的蔻丹看來飄飄若仙,身旁則有水休相隨。
巖漿中心,一個巨大黑洞快速旋動,從上方看去,只見氣旋成圈,無盡無止往黑洞深處蔓延進去。
這就是真正的赤陸祭壇?!
半空光影映現,文字加圖像表示出來的意思,祭壇其實是個受了詛咒的地方!
三界未覆滅前,墨族人在此群居而生,居住地則為群峰掩映、綠海遮擋的一獨峰,峰名喚異峰。三界將滅,玉帝和素女雙雙假死避至人界,冥王玄逸風至此尋素女下落不得,恨意發散開來,憤指整個墨族和異峰發出咀咒:護衛水殿神宮數千年的墨氏一族,從此每代只余一人傳承仙力。并且傳承仙力者,必經三死一生的成人禮,方可承襲。而異峰,亦將化作一處每隔三天就需要活人跳入破離之境祭祀,方可維持生機的邪惡地方。
被詛咒之日,族長膝下正有一對龍鳳胎。兒子,被取名非離。女兒,則喚菩緹。非離,天資適合修行五行,最是適應新世。菩緹,生來額心帶有點翠靈石,至靈至性,承襲墨族仙力是再好不過。族中長老會商后決議,棄異峰為絕地,所有墨族人遷居冬水宮下的小村莊。為防冥王再來滋事,也為保留下墨族最后血脈,將非離用族中圣物時光匙送至五百年后的新世。而菩緹,則用族中秘術封印入水之仙殿??肯傻罟獗陟`力支持,菩緹會以快于常人兩倍的速度生長。長成之日,承受仙力后,當成為最后一名水殿護衛者。
為防有人誤入異峰,被破離之境吞噬。又借來夏宮火芷,焚盡異峰周圍一切所有。但在焚化時,向來只善于控水的墨族人,一個控制不靈,竟讓火芷將整個異峰化作無邊巖漿翻騰之地。最后無奈之下,族長親身跳入破離之境,以此作代價,將整個異峰從世道中剝離,封存作一方異境獨存,喚作赤陸祭壇。
但對于故日棲存地,墨族人始終帶了不舍情緒。族長在封存異境最后一刻,以最后一點神識,將化解冥王詛咒,附帶作為得到水殿開啟方法的前提條件。
而下方翻滾的巖漿正是異峰通往破離之境的入口!
破境據說是覆滅三界影像殘塊聚集生成,在墨族人的傳說里,那里是冥界之后,不能進入輪回魂靈的又一個歸宿地。破境每收走一個靈魂,如果有人甘愿以處子之身跳入破離之境,那破境就會放回那個被收走的靈魂,而跳入破離之境的人則代替被釋放回的靈魂墜入破境永不超生。
怪不得墨族于水殿,既尊崇懷念,又對往昔之事閉口不提。原來舊日家園……異峰,對他們來說,代表著這樣一段無比沉重的過往!
眼下,死過一次的蔻丹相信魂靈能重生,但更相信滾燙巖漿千度的溫度能在瞬間令人化為空氣!
游離在整個上空的仙光,在蔻丹與水休出現那刻,就直接將二人奉上祭臺。
巖漿之海翻騰涌動,火舌肆意舔舐空氣,嘶裂作響中,無數流螢狀的火芷精靈現身出來。其中幾個聚在二人身邊切切而語:“祭壇十載無人前來,破離之境邪靈滋生,不能得到活人血氣,就拿我等同伴作為口食!墨族之人言而無信,借母火凈化異峰,卻沒有將火芷守諾歸還夏宮。如今害得母火被邪靈惡氣滋染,昔日無上仙家靈物,如今卻奴作邪靈手下。這二人身上帶有水屬氣息,想必邪靈會喜歡。邪靈一高興,母火就能過上兩天好日子!”
“聽這樣子,是要拿我二人當祭祀品呢!”水休就在蔻丹耳邊,幾乎是在咬著耳根發音。
蔻丹眼睛瞪得滾圓,這兩個火芷精靈的悲憐讓她覺得自己有成為悲情女主角的感覺。生死邊緣,這種被人圍觀感慨的感受真令人十分不爽!才想要動手反抗,腰后一軟,一直貼身站立的水休,竟意外出指點在她的后腰!
轉眼流焰聚集生成人形,正是火芷精主,在半空獵獵作言:“既入我境,當作祀品,啟程上路!”化作光團滋生,包裹住二人投入巖漿!
滾燙巖漿包裹過來,二人如泥人入海,瞬間沒了蹤影。圍觀的眾精靈只見二團人形火焰撲閃,巖漿表面已經恢復慣有狀態。
“禮畢!”火焰將要流散,眾精靈準備再次回歸巖漿之海,下方卻開始冒出更大的巖泡。沽沽冒響聲猶如雨后春筍密集,巖泡破裂,里面飛濺出的冰藍液體恰好襲向毫無防備的眾精靈。慘叫聲四起,巖泡大量冒出,升至半空后破裂釋放出大量冰精,一時整個上空,冰火共現,少傾便有數十個精靈攸地火光暴閃后,化作青煙永久消失。水、火相沖,遭遇最慘的是將二人送入巖漿的火芷精主,距離破離之境最近,大量冰精直接襲落在他身上。轉眼,人形流焰只剩了拳頭大小光焰殘滅跳動,火芷精主死前最后一刻竟沒有發聲掙扎,再恨恨看了眼破離之境,將希冀目光投向下方在巖漿中若隱若現的二個人影。擇人祭祀,非情愿之舉。這忽然闖來的二人,竟有控水之能,倒是極度意料之外。母火之困,唯有指望二人代為解除。
火芷精主逝,無數流焰跟著發出嚶嚶泣聲,隨即消失。再也沒有人注意到,破離之境巖漿中央,一個抱膝蜷縮成團如嬰兒般的人正緩緩舒展開身體。從巖漿深處冒出幾枝金黃花蔓,如拱星捧月,將那人托出巖漿,花苞緩緩綻放,美人面皓頰紅,看來如若沉睡。在女子面頰上輕吻數下,悠長聲音嘆道:“為什么死過一次,還是這樣不擅于照顧自己?”
水休身影在蔻丹身邊停住,他的身影半透明,整個人看來陰沉俊美,看向蔻丹的眼光雖然溫柔,但仍掩蓋不了野性霸氣。蹲在她的身邊時,長長的發遮蓋在她身上,如錦又似匹緞。再沉聲嘆氣,水休修長五指伸到蔻丹頷下,待要慢落輕撫,卻又一下子收回。蔻丹舒適轉個身,睡夢中的她還以為自己在現代社會某個舒適酒店的床上。來到這個世界經歷的種種才要被遺忘,恍惚間,又似身處溫熱沐泉,全身暖洋洋地不說,又記掛著身旁似有一人安危不解。這種心態,形于外,櫻紅菱唇便下意識不停喚著水休名字。
水休看著蔻丹睡顏再不移眼,蔻丹后面仍是夢語不斷,幾乎每一句都和水休有關。偶而,也會冒出兩個串詞,從音韻聽來,分別是玉葛和冷嘯月?水休面上初時還帶笑容,聽到最后,蔻丹聲音帶了悲戚,他面上也越來越嚴肅,等到最后,眼內光芒透亮,儼然是蹲守在蔻丹身邊的狼王。
“十年之前,三界覆滅,蒙仙光召喚,瞬間與爾相遇。十萬年素心寡淡,一朝身陷情網,不能得全心相待,寧愿身化飛灰,魂被利劍灼傷,也不要日日相對負心之人。外表素淡,內心卻是如此剛烈,人界司主,素女,真是一個迷樣之人!本以為相助轉生,就不會再次相見。卻不道世緣巧合,紅主牽線,再次意外相遇!今生今世,共陷惡咒絕地,冥王破滅神力,不獻吾命,不足以解除。以吾命換取爾之新生,從此魂魄永散,前塵牽掛一切了斷。唯一牽掛,是前世一份未了情。雨,性情乖戾,身陷困境,不得不從惡求生。如今既受神封,便是主從緣分,盼爾對其多多加以照顧!”
水光漫天,烈焰倒卷,明滅交織處,水休人影漸淡,并最終消失。
蔻丹醒來時,巖漿之海如同幻夢不復存在,滿地焦殘遺留,空氣中殘存著人體燒焦的味道,身上則有一件黑色男子衣衫罩蓋。不由面現困色,微作回想,再在指間掐訣,空氣中殘淡水意聚而成形,將水休消失前,整個祭壇幻像重放一遍。
看畢,滿目悵然。這男子,原來是她的仙育者之一!怪不得相遇短短,卻有相識甚久的熟稔感!眼中不由水光閃現,透明液體沿了鼻梁落下,濺地無聲,生出水花透明晶瑩。前世欠恩,今生欠命,于水休,她蔻丹終是虧欠良多!
“水休,你這個混蛋!怎么可以將我一人丟棄在此?!”語音重重,拳頭砸落地面,殷紅血流如注而出。
水株瞬間長至半人身高,血滴如雨滋潤,沒一會,在蔻丹面前綻放出一朵血紅如蓮的花朵。花芯疊光飄影,帶著淡淡憂傷,與水休目光極為相似。漸展開來,提示進入水殿方法:“天下修水者,分物界水、云界水和自由水。三者分別存世,則自動當主水系。同存,則互斥,自由水者,持令符修行,最強于世。物界、云界之水,最終都將歸附于自由之水。水之仙殿,以水咒密封,蓮族之主司掌有形鑰匙,以水之力,匙之形,護衛墨族之血,則可令水殿再度開啟!”
原來三水注定會歸于一體?!
從名字判斷,雨是云界水。持符而修者,正是自己,是最為強大的自由之水。而水休,則注定是物界之水。如果墨族預言為真,那么,雨和水休,注定都會成為自己手下的犧牲者?強大之路,難道注定要以同伴的犧牲作為最終代價?!
他深不可測,是因為早知命運如此?
微帶悵意,是因為心有掛念,但又不得不從命而行?
風流俊逸,則是為了掩蓋內心憂傷,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心思?
手掌前所未有地緊握。
掌心血滴成串下落,
鳳目前所未有璀璨,
渾身氣焰囂長,十里范圍氣波倒卷生出狂風,
蔻丹心里前所未有充滿恨意!
天命、世道,
就是這般隨意主宰人的生死?!
與蔻丹心念感應,陸水之花血紅綻放,光影為記,憑空飄移,片刻,移來蔻丹面前,試圖與額心水華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