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水溶欲求父親幫襯祥瑞和元春成就姻緣未果,郁郁寡歡地步出了王府,只見一輪新月懸于朗朗夜空,在往日看來那么皎潔的月色此刻看來卻透出不盡的凄涼,怎么連月兒都要影射這人世的不如意嗎?祥瑞與元春兩情相悅,如果能成就美滿姻緣又是多么好的事情,然而卻像這彎殘月,只能空留遺憾了,想到這,水溶心中憤懣異常,兩行淚水竟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只怨造化弄人,既讓祥瑞元春彼此生情,又為何不讓其終成眷屬呢?正如父親所說,人生一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不僅祥瑞是這樣,就連先皇和父親還不是留下一份難言的感情缺憾?也許他們都留下了這份遺憾,但是他水溶是絕不會讓自己有這份遺憾的。想到這,他凝然肅立,望向那彎殘月,字字鏗鏘地說道:“月兒啊月兒,初一為殘,十五為滿,今日我水溶就要讓你做個見證,我愛慕林姑娘,此生此世,矢志不渝,山無棱、天地合,我心終不變。”
再說元春自回府得知自己不日就要入宮的消息后,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猛然一聽,也似五雷轟頂一般。看著居家均樂呵呵的為其準備入宮的諸多事務,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兼有幾個姐妹前來道賀,就更令其哭笑不得,幸而唯有黛玉知其心思,每每陪伴左右,說些知心話兒,方略解些哀愁。惶惶然又過了兩日,明日就要擇吉時進宮備選了,這夜賈府大擺筵席,即為元春餞行,又為慶賀賈府將出一位當朝的貴妃。
消息不脛而走,京城各路官員知道賈府這一大喜事,豈肯放過這巴結奉承的機會,故而大大小小提著賀禮前來拜訪的官員這幾日簡直是絡繹不絕,令賈府門庭若市。
王夫人見了這大好的情形,整日樂得合不攏嘴,再有一些見機行事的小人在其面前說得一些奉承話,就更令其喜得得意忘形,心中暗暗思忖:乖乖呀,這元春不過是剛進宮備選,就招來那么多的賀禮,這日后要是得了寵幸,再為皇上添一龍子,那我們賈府日后在京城的地位豈不就是登峰造極?那么我也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岳母,看誰還敢不惟我命是從?就算她老太太又能把我怎樣?我定要報那此次出行的羞辱之仇,倒是那個林丫頭就更是難逃我的算計。
這一夜賈府外堂共擺下數百張八仙大桌,宴請各路的官員,賈赦、賈政、賈璉自在那里陪伴幾位高官左右。而在內堂,賈母的房里,也擺下珍饈佳肴,眾姐妹在一起怡然自樂。賈母見迎春幾姐妹皆到了,獨不見元春和黛玉,遂問道:“為何不見元春和黛玉呢?”有小丫頭回說道:“早派人去請了。”
王夫人不由冷哼一句說道:“元春明日就要出嫁,想是有些羞怯,自不必說,倒是林姑娘呀,越發的架子大了些,到要讓老太太去請她?”
賈母見她針對黛玉,心中雖不悅,但此事卻是黛玉做得有些不妥,再者王夫人現在畢竟已算皇上的半個岳母了,也不會像先前那樣說她了,故而少不得裝作沒有聽見,自不會理會于她。只悄悄地把鴛鴦叫到跟前說道:“你且去看看,讓林姑娘無論有什么事,都要快些過來,告訴她我們這一干人都干等她了。”鴛鴦點點頭,速速奔黛玉住所去了,不想到了那里,卻撲了一空,便問紫鵑姑娘行徑,紫鵑回說道:“這幾日林姑娘整日在大姑娘房里,非到就寢時刻是斷不回來的。”
鴛鴦道:“你整日跟著姑娘,也該多些心眼才對,不見這一家子人有哪個是省油的?她又是個外姓小姐,難免不被人說閑話,更何況還有個把她當成眼中釘的。你這當丫頭的,應該事事幫著姑娘防范才是,千萬莫要授人以柄,切記老太太一人的手是怎么也捂不過來天的!”
鴛鴦一番話,令紫鵑茅塞頓開,忙不迭地拜謝道:“多謝姐姐明示,是紫鵑愚鈍了,竟忘了這個道理,想我們姑娘一個人孤零零地投親來到此地,原應時時留意才是,日后我定會提醒姑娘的,絕不會辜負老太太疼她的這份心,也不讓鴛鴦姐姐妄操了這份心。”
鴛鴦聽罷,點頭笑道:“正是這話呢,我們從小一處長大,知道你不是那油滑乖巧之人,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姑娘雖來不過半載之久,但下人們都看得真切,她是個至真至善之人,若有個什么閃失,到真叫人心里過意不去呢!所以,實事所逼,由不得我們不變成玲瓏心竅。且不與你說了,還是快把林姑娘叫來是正經!”
“鴛鴦姐姐,我與你一同去吧!”雪雁在旁連忙說道。二人急往元春住處走去。
進到屋里,見元春正在垂淚,黛玉自在一旁勸解,鴛鴦把來意俱說了出來,黛玉道:“姐姐,還是去吧,這也是姐姐在自家吃的最后一次飯了。”元春覺黛玉說得有理,便擦了眼淚,出門隨黛玉往賈母處來。
一路上,雪雁已把方才鴛鴦的一番話悄悄告訴了黛玉,黛玉邊走邊想,自有了主張。
剛進門,王夫人正要立眉當著眾人數落黛玉的不是,不想黛玉先一步嬌聲喚了一句老太太,便撲到了賈母懷里,眼淚也應景的滾落下來,元春見黛玉如此,更是一副淚水瑩然的樣子。賈母忙問為何,黛玉鶯聲抽泣道:“老太太,我想明天元春姐姐就要進宮了,故下午就去找姐姐說說話,不想見姐姐正暗自垂淚,少不得詢問緣故,姐姐說來更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竟感動的也哭了起來呢!”
賈母問道:“元春說了什么?”元春此時,不知黛玉要做何說,故而只是沉默不語。
黛玉擦擦淚眼道:“元春姐姐是哭身為長孫女的她如今要進宮去,日后就無法盡孝老太太跟前,想到幼時蒙老太太您對她的寵愛,今生無以為報,心中歉疚不已,故而才淚珠不斷,我也為姐姐的一片孝心感動,本想勸解姐姐,卻也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來,所以才耽誤了來用晚飯,到讓兩位舅母和眾姐妹好等了,黛玉這廂陪不是了!”說罷站起身,朝著眾人拜了一拜。而后又道:“見姐姐哭得淚人一般,我就說,姐姐自當放下,日后老太太跟前盡孝就全交給妹妹我吧,我自然會代姐姐盡下兩份孝心的。”
賈母聽罷感動不已,早伸手抱住二人,心肝肉的叫了起來。黛玉此舉令在座眾人除王夫人以外無不交口稱贊,而王夫人此時也只好暗暗咽下惡氣,也不敢再有微詞。
一時飯畢,王夫人因心中有氣,又想著日后進宮也可以和元春敘話,便簡單說了一句讓元春早早歇著的話便走了。賈母又囑咐了元春幾句,幾姐妹也各自說了珍重的話,大家便都各自散去。
元春對黛玉說道:“明日一別,我們姐妹還不知什么時候相見,妹妹今晚不如就陪著姐姐吧!”
“妹妹也正有此想呢,可巧我們姐妹就想到一起了,可見我們姐妹是心有靈犀了,日后姐姐在宮中想起妹妹,我自然也能感知得到的。”黛玉想讓元春開心些,故而特意語氣輕松地說道。
這一夜,二人全無睡意,將那體己之話盡數說過,又撫琴歌詠起來,忽然,聽到宮紗在外間套房驚喊了一聲:“誰?”話音剛落,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已然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