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新娶妾、師傅回京、醉春宛被強購,這些都沒有改變莊書蘭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上學堂—睡覺—下學—吃飯—上茶館/上醉春宛/上糕點房—晚飯—聽丞相父親訓話/姨娘們拉家常說說東家不是、西家是,偶爾順帶著奚落莊書蘭—習武—睡覺。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來天,莊書蘭過得到也逍遙自在。這日午后,她一如既往地來到歌舞升平的醉春宛。
剛進入后門,院子里就傳來陣陣吆喝聲:“快!快上新式菜!17桌的唐公子又點了兩瓶女兒紅!翠花,還愣著干什么!快上菜、上酒?。 ?/p>
“來了!王阿婆,你又要我上這個,又要我上那個,我只有一個人一雙手,哪里忙得過來?”翠花抱怨的聲音也很響亮。
莊書蘭順著聲音到了廚房,廚房里正忙得不可開交,廚子切菜、炒菜聲不斷。莊書蘭對于這點也很滿意——這表明醉春宛的生意真的很好。
“你不知道去找其他的伙計??!”王阿婆手里嘴里都沒有閑,端著菜盤塞到嘟囔著嘴的翠花,“快去把那些打混兒的臭小子、丫頭給我叫來做事!”
“阿婆!那酒就由我送去吧!”莊書蘭難得地主動要求幫一次忙。
王阿婆一看是莊書蘭,先是一愣,雙聽她說要幫忙,頓時笑得眉眼具開:“蘭小姐,您來啦!只是,如果飄姨知道您又到前面去,只怕飄姨會責怪……”
“呃……”莊書蘭不解為何飄姨怎么會在突然間禁了她的足——不準她再涉足前廳一步,就算是去看舞蹈也不準,只準隔著無數門窗,聽一點點樂曲。“就算有事,也由我擔著,您老怕什么!以我跟飄姨的關系,她不會懲罰我的啦!”莊書蘭拍著胸口保證著。
“那……那就麻煩您了!”王阿婆正是巴不得多出一雙手來幫忙,怎么會認真拒絕呢?“酒在這里,這上等的女兒紅全都按著飄姨的要求分裝了,您看,這么小巧可愛的瓶子裝著,又用緞綢包裝著,光是看著,就很喜歡了?!蓖醢⑵艑⑶f書蘭引到一旁的存酒店室,如同獻寶一樣,從木柜里拿出兩個一寸高的紫砂陶瓶,輕輕搖了搖,笑呵呵地說著,“您知道不,飄姨新想的那個賣酒的法子真是好樣的,不僅賣酒的酒家可以賣到更多的錢,姑娘們也會賺到更多的錢,就連我這老阿婆也能跟著漲月錢呢!”
“是?。 鼻f書蘭笑瞇瞇地點著頭,接過王阿婆手中的酒,“不管怎么樣,大家有錢賺就好了啊!阿婆,我先去了!”
“嗯!”王阿婆笑瞇瞇地送莊書蘭出門子,一點也不擔心飄姨會懲罰莊書蘭——整個醉春宛的人都知道,飄姨對莊書蘭比對她親生女兒還要好——雖然她還沒有親生女兒,但是,從莊書蘭在這宛里走動開始,飄姨就把她端在手里,含在嘴里了。
正廳里,一片燈紅酒綠、鶯歌燕舞,好不奢靡享受!
莊書蘭按著王阿婆所說的,將酒送到了17號桌上。同時也有注意這位唐公子是半年前喪一妻、前兩天才新喪妾的京城有名富家二世祖,而在同桌陪酒的是編號721的新進美女??龋崞疬@個編號的問題,其實是莊書蘭她在心底里暗自叫的——她真的是懶得記那些什么花啊什么芳啊什么蓮啊的名字,干脆以她們先后進宛的順序編個號叫吧。
“唐公子,來,我們再喝兩杯,不過,您得先贏過奴家哦!”編號721的美女姑娘嗲著聲音,半掛在那位尋芳的唐公子的身上,一手執酒,靠近他的唇邊,嬌笑著勸著酒。
“行!小美人兒!”唐公子一陣淫笑,在721的粉臉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要是本公子今日贏不了你,今晚本公子就留你在這兒不回去了!”
“討厭!”721偏著臉,欲迎還拒地輕推了推唐公子,“公子如果這次再贏不了奴家,奴家要公子送奴家一樣東西做為懲罰!”
“好哇!只要是小美人兒要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本公子也一定為美人兒摘下來!”
“奴家……奴家要公子腰間的那塊玉!”721的要求也毫不含糊,真奔銀子,“那玉看上去很特別、很漂亮,如果掛在奴家的身上,奴家一定可以艷光四射!”
“行……”初美色沖昏了頭腦的唐公子回答得也很干脆。
當莊書蘭在一旁聽到這里時,微微地笑了笑,對721的表現很滿意——看準時間,不放過從那群臭男人身上討取錢的任何一個時候!這是提高這里面的姑娘收入的一種最為有急時有效的法子。
如果是在以前,莊書蘭并不怎么贊同她們用美色去取得這些,總覺得就算是被迫淪落風塵,也可以做一個有自尊的人。但是現在,現在的醉春宛已經快保不住了,當她們連最后的安居場所也快失去時,自尊也可以折半價——只要還能堅守著最后的那分底線,適當地取舍莊書蘭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莊書蘭還是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地在二樓上的廊子里走著,也不管身旁走過的抱著的、笑著的男男女女們。
“蘭蘭,你怎么又到這里來了?”還未走幾步,就被剛招呼客人進包間的飄姨給逮了個正著。
“姨……”莊書蘭略帶了幾分怯色,對于飄姨,就算沒有什么務緣關系,莊書蘭還是很尊敬她——她待莊書蘭很好,好到莊書蘭都無法挑剔;也很佩服她——她這么地年輕就敢在這樣的時代里獨自挑起一座青樓,這須要多大的勇氣和能力啊!
看著莊書蘭悔過的樣子,飄姨有氣也發不出來了,只得輕聲細語地對她說:“現在這里比以前亂了,你還是去找你師傅吧!”莊書蘭跟著幻柏習武的事,飄姨從一開始就知道,而且她也同意莊書蘭懂點拳腳功夫,不求什么,只求能夠自保就好。
“嗯!”莊書蘭乖巧地點頭,走了兩步后,又回到了飄姨的身邊,微帶抱歉和惶恐地問,“姨,你會不會討厭我,認為是我把這醉春宛搞得這般聲色俱全、淫靡不堪了?”以往的醉春宛,雖然是青樓,但是,在這樓臺大廳里,那些男人們至少還會裝高雅附庸幾分,但是現在,整個醉春宛連這一點表面的文雅也沒有了,與那三流窖子沒什么區別。
“好蘭蘭,別多想了。這不你的不是——說起來,還算是你救了醉春宛呢!”飄姨釋然地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提議讓供酒商贊助醉春宛的維護,讓胭脂商、布商等等來贊助一些其他的支出,只怕這醉春宛早就沒戲可唱了。所以,我們幫他們賣出更多的酒、買更多的胭脂、布料、香料等是應該的啊!而這些東西,要賣出去、要用掉,自然得從那些男人的身上下手了。所以,蘭蘭,醉春宛如今這樣,是必然的!”當莊書蘭第一次提出這個法子時,飄姨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法子會有用——以莊書蘭的年紀、以她所表現出來的聰明才智,飄姨都沒辦法相信。但是,在死馬當作活馬醫后的三天后,成效就顯現出來了!這也讓飄姨對莊書蘭有了另一個層面的認識。
莊書蘭一臉平靜地對著飄姨,雖然她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但莊書蘭是清晰地看見了她眉間的不快?!耙?,相信我,這只是第一期的計劃,還有二期計劃呢!在二期里,我會讓那些好色的狼每日只看得見美女,卻連美女的群子也碰不著半分!”莊書蘭信誓旦旦地說著,“姨,青樓這玩意兒,可俗可雅,就看怎么處理這個宣傳口號了。只是,我怕那冷爺見醉春宛正常營業會對這里有所關注,或者他會想出什么新的法子來逼迫您。因而,我認為姨還是盡早為醉春宛另做打算的好!”
飄姨被莊書蘭的一席話給點醒,雖然這些日子也在想為何那位冷爺會不折手段地強購醉春宛,但后來因忙其他的事又把這事丟到了一邊。現在,醉春宛的生意算是蒸蒸蒸日上,只怕早就引來了冷爺新的一番關注了!“蘭兒的意思是……”飄姨緊皺著眉,微微有些緊張地問。
“讓醉春宛倒閉!”莊書蘭冷著聲沉著地回答,“唯有這樣,才能逃脫那位冷爺的控制!”
“倒閉?!”飄姨的聲音里滿滿的不可信,眼里是滿滿的疑惑和否定,同時想也不想地回絕了,“不行!這醉春宛可是我大半生的心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就這么沒了。”
“姨,我的意思是,醉春宛并不是真正地倒閉,而是……”莊書蘭微微停了停,淡淡一笑,輕輕地吐著,“金蟬脫殼之計,姨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蘭兒的意思是……”飄姨不敢肯定她所聽到的,因為這個法子太大膽了,如果操作不好,只怕很難東山再起!
“沒錯!”莊書蘭點頭,向外邊的欄桿上靠了靠,笑看著飄姨,“姨,您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哈哈哈!只怕冰雪聰明的人是你吧!蘭姑娘!”突地,面向莊書蘭的那個包間的大門大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