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被喚,莊書蘭只得放下杯子,乖乖順順地蹭到莊德懿的身旁,與莊書瑤并列而站。
莊德懿看著這一雙女兒,大女兒不論姿色還是才智,都是上上品,討人喜歡不說,還很懂事。越看越是覺得滿意,笑瞇瞇地看著莊書瑤,和顏悅色:“瑤兒,以你的才智,中狀元尤如囊中取物,這兩年爹沒讓你去參加科舉,只想讓你多多歷練,他日為官時,不會手忙腳亂,也可以跟同僚相處得融洽一些。”
“瑤兒謝謝爹的細(xì)心栽培,瑤兒不會讓爹失望的。”莊書瑤福著禮低眉順首地回答,可那份驕傲是怎么再低眉也低不下去的。
莊德懿說完了大女兒,再看向小女兒,雖然這小女兒剛剛并笄,未長定,可這樣貌身段將來一定不輸大女兒,只是頭腦差了很多些,唉,都是同一爹娘養(yǎng)的,怎么這差別就那么大呢?“蘭兒今年也去考吧,考得上考不上也不重要,咱府里能有一個高中就行了,爹也沒指望你能當(dāng)個天子門生。考完后,回來好好地跟著姨娘們學(xué)習(xí)女紅廚藝,爹在給你覓一戶好人家就嫁了吧!”
原來這丞相爹打的是這主意!京城里凡是習(xí)文的女子不管如何都會去考考科舉,有中的,也有沒中的。就算中了的,當(dāng)個幾年的有名無實的掛名兒官,也就回去結(jié)婚生子了。但莊德懿對莊書瑤的期望可不是當(dāng)當(dāng)掛名兒的官,他可是對莊書瑤抱著很大的期望呢,保不準(zhǔn),他在沒有兒子壓力下,卻讓莊書瑤來繼承相位。所以,他這兩年帶著莊書瑤見遍各種官員會的大小場合。
可這個,只是他的第一層用意,或者他更多的用意是為了掩飾另一個不成氣的女兒。丞相大人的女兒去科舉,如果抱得個最后一名回來,這丞相的面子往哪里擱?
所以,讓兩個女兒同時參考,用腳丫子想也知道眾人的目光會關(guān)注那名高中了的,而那個落第的,就會像路人甲一樣被人遺忘。
莊書蘭微低頭,抿著的唇一笑,‘體諒’著莊德懿的良苦用心,同時也在為她將來的命運擔(dān)憂著。如果真如莊德懿的安排,那么不出一年,她一定會嫁作他人婦的!可是,她才十五歲,就算一年后成婚也才十六歲!這大好的青春就這么沒了,蓋頭一蓋,嫁給一個見過幾次面卻并不是很了解的男人,接著生兒育女,還得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直接由一個大好女青年變成一個黃臉婆級的怨婦……
想著想著,莊書蘭全身一個冷顫,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太恐怖了!她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如果就這樣妥協(xié)了,是不是太對不起念了二十多年的書了?這樣可不行,雖然她懶是懶了些,但還沒有懶到就要被人打包賣了還懶得掙扎、哼唧兩聲吧。
“前些日子爹已經(jīng)將你們姊妹科舉殿試的名兒給報上去了,今年是由司徒大人主試,司徒大人是個難捉摸的人,能不能中舉,就看你們各自的造化了……”最后一句話,顯然是對莊書瑤說的。
“爹!”莊書蘭迅速地接過了莊德懿的話,抬起了頭,卻微微垂下了眸子,微微有些嬰兒肥的臉上一派風(fēng)輕,“其實要中狀元也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如果爹能答應(yīng)蘭兒一件事,蘭兒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考試,決不丟爹的臉。”
莊德懿一愣,他這小女兒是不是傻了?居然會說中舉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要知道,女子參加科舉的,每年都有,但是,中狀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東朝的狀元,男一名,女一名,不過,女性狀元并不是每年都會產(chǎn)生的)!更何況她那點才智,要中個狀元,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嘛!
莊書瑤亦同莊德懿有著同樣的想法,看著一旁低著眼的莊書蘭,忍不住諷道:“妹妹,大話可不能亂說,全宗族的人都在這里聽著呢!”她有什么能耐大家還不知道?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這么不搭調(diào)的話,也不怕丟人現(xiàn)眼哪!
“爹不敢試試嗎?也許我的運氣好,一不留神就中了個狀元呢!”莊書蘭不理會莊書瑤,眼也沒抬地繼續(xù)刺激著莊德懿,“難道爹不想莊家一次考中兩個,讓丞相府更加風(fēng)光?如果我也能在朝中站有一席之地,爹在朝中的根基不是更穩(wěn)了嗎?”當(dāng)今的的朝廷里有三股勢力,一股是司徒明銳,一股則是東宮太子,還有一股就是這位丞相爹了。三股勢力相互牽制,相互爭權(quán)已經(jīng)是朝中公開的秘密了。
在官場打滾多年的莊德懿一聽莊書蘭這話,立即覺得這個一直不怎么看好的小女兒似乎并不如她表現(xiàn)得那么簡單,眼光在她的身上來回地掃了掃,最后停留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很平靜,就像是在談?wù)摻裉焯鞖夂芎靡话恪Q垌瓜拢恢哪抗馔A粼诤翁帯6簿驮谶@時,莊德懿忽地意識到,每次訓(xùn)斥莊書蘭或者跟她說什么話時,她都是垂著眸子!原來以為是她害怕,所以不敢抬眼,但從今天看來,她垂眸,可能不是因為害怕,可能是在隱藏著什么情緒。
“你想讓我答應(yīng)什么事?”這朝廷里,敢跟他莊德懿談判的人用五個手指就能數(shù)清,不想今天他自個兒的家里還有一個敢明目張膽地要求談判的!想到這里,莊德懿打起了精神,拿出了在官場上貫有的官腔。
“也沒什么大事。”莊書蘭慢心慢意地回答著,卻底氣十足,“只不過想讓爹答應(yīng)蘭兒,決不干涉蘭兒的終身大事,也不能逼迫蘭兒成親嫁人!”
輕輕地聲音,卻因為在莊書蘭說出那句‘中狀元并不是難事’的話后就安靜的場子里顯得鏗鏘有力!而這一語即出,如同一顆炸彈,立馬炸開了。宗親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婚姻大事,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輪到女兒家自己做主的?”某宗親甲聲音不大不小地議論,恰好能傳到莊書蘭的耳里,“就算女子可以考科舉,但也不能如此放肆無禮啊!”
莊書蘭不為所動,見莊德懿不語,只好再加砝碼:“蘭兒可以用死去的娘親的名義起誓,如果爹答應(yīng)蘭兒的條件,蘭兒一定在今年的秋試中將狀元抱回家。如果未能考取狀元,蘭兒將聽?wèi){爹的處置,就算是嫁去當(dāng)別人的第三十一房小妾,蘭兒也認(rèn)了!”在丞相府里,不知不覺中有一個禁忌,就是不能提莊書蘭那位死去的娘親。雖然莊書蘭不知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但莊書蘭知道,該是用上這個禁忌時還是得物盡其用。
誓言一出,再次讓宗親位熱鬧了。大家都知道莊德懿娶了二十房妻妾,莊書蘭卻在誓言里來了一句三十一房小妾,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諷刺著她的丞相老爹。在看看她的丞相老爹,原來一臉官樣的臉色也是幾變,最后僵著臉,冷冷地丟出這么一句:“好!我就答應(yīng)你的條件!最好你能說到做到,否則,別怪當(dāng)?shù)男暮萘耍『撸 闭f完,拂袖而去,空余下一群愕然的宗親。
大夫人因莊德懿的突然離去而愕然,但很快地又恢復(fù)女主人應(yīng)有的鎮(zhèn)定,陪笑地勸著宗親們要好吃好喝。在大夫人的熱絡(luò)下,冷場地了氣氛再次得到了恢復(fù),但宗親位談?wù)摰脑掝}也開始變了,全都圍繞在莊德懿與莊書蘭這對父女身上,而且莊書瑤也被扯入其中。
莊書蘭得到莊德懿在眾宗親面前的承諾,微微一笑,思量著這場子她也應(yīng)該撒了——她可不想站在這里被人指指點點,她又不是猴子,為什么要讓別人圍觀?
不過,她才走出那個讓她憋悶的場子,就被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