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嬌小的宮女匆匆趕往文成宮。掌燈的燭火猶如漆黑空洞中的一朵微弱的燈光,只稍一陣微弱的風就能將它熄滅。她是如此的匆忙,在這寂靜的夜里,她的呼吸像是一種被扼住咽喉一般的喘息。
她到的不是別處,正是文成宮。
待看到文成宮臺階時,她將手中的宮燈一拋,連跑帶爬的跪在宮門外,道:“奴婢求見陛下。”
她聲音不大,足以讓里屋的人聽的十分清楚。急切的聲音咋然在文成宮響起,立即走出一太監,低低且急切道:“你不要命了,陛下剛睡下?嚷什么嚷?”將手中的宮燈往前一照,見是個陌生宮女,可有瞧得眼熟。
“發生何事了?怎么如此狼狽?”盯這那蓬頭零亂的女子,小太監皺著眉頭道。他是文成宮夜里伺候的太監,大大小小宮殿里的宮女太監,多少他也算是認識。思緒一番,最近未招新宮女入宮,這宮女究竟是何人?復道:“你是那個宮里的宮女?”
那宮女急道:“奴婢是太院的宮女,我家娘娘……她要見陛下……她……怕是不行了。”爬道小太監跟前,扯住他的褲管道:“求求你通傳一聲,求求你。”
陛下歇息后,莫非大事,一般事物一概不聞不問。身為夜里伺候的太監這條可是銘記于心。他見宮女聲音頗大,立即捂住她的嘴,道:“噓,小聲些。你不要命了。”現在,他已經猜出這個宮女是誰了。太院里,眼下住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詢夫人。
“求求公公,幫奴婢通傳一聲……”宮女淚眼朦朧,扯著小太監的袍子。小聲道:“我們娘娘快不行了。”
小太監前后思緒一番,有些為難。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夫人,斷了這腦袋,這差事到底值不值得。就在他為難之即,宮女復道:“求求公公了……”看著乞求的小宮女,小太監十分的不忍心。如今,宮女能做到她這份上了,的確少見啊。
“好吧。”咬牙道。大有趕赴刑場的模樣。不理會宮女感激的神情,推開宮門……此時,劉紊的聲音響起。道:“外面發生何事?”
二人心里頓時一揪,小宮女突然開腔道:“陛下,夫人怕是不行了……求求陛下見見夫人最后一面可好?”說完,就是磕頭聲一片。一旁的小太監不禁為她這份真心所動容。朝內室看去。這位無情的帝王,是否會去瞧上一瞧。他不得而知,畢竟詢夫人也是龍寵一時。且給陛下生下大齊血脈。雖不得寵,可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他是明白。
看那小宮女焦慮的神情,估計真怕是不行了……
等了片刻,小宮女欲要道出主子給她的最后交代,不料,此刻劉紊一身隨意袍子披在了身上,走了出來。他的面色有些疲倦,眼神卻相當的有神。看了地上宮女一眼。朝小太監道:“去瞧瞧。”
一路人來到了太院。蜿蜒如蛇的燭光照亮了一路。劉紊這一路走來,開始回憶起與詢夫人的點點滴滴。第一次見詢夫人時,他啞然她那骨子里流露出來的風情……很耐人尋味……漸漸的,對于詢夫人那種逐漸流露出來的野心,他隱約嗅到了危險的信號。直至那天,她道:“陛下覺得,是皇后好,還是臣妾好呢?”
如緞的肌膚緊密相貼。使得激情中的他瞬間冷卻了下來。詢夫人啊,倘若,你能學趙鳳儀的一半,今日之果,也非當時之因。劉紊長嘆一聲。這一聲,足以讓宮女蒼白了容顏。她細細觀察劉紊的神情……一個帝王,是一介宮女能揣摩的?她隱下心中的忐忑。那一聲嘆息。是否是詢夫人的命定之兆。
原以為,陛下能來見娘娘,就算是一種好的預兆……
太院的樹木居多。花草更是難得一見。推開門,恍然見到了無邊的森林。這時候的劉紊突然想到了哪個穿越原始森林的女子……
“陛下這邊請……”宮女見劉紊的神情,小心翼翼道。
隨著宮女來到了一間不大的寢室。里面的燭光猶如白天。劉紊知曉詢夫人是個怕黑的女子。心里忍不住的一柔。屏推了眾人,劉紊獨自朝最里面的房中走去。
“是陛下么?”
聲音有些喘,聽起來有些急切。撩開簾子的手一頓,道:“是朕。”
“陛下終于還是來了。是因為長安宮那場火是么?”聲音生生阻止了劉紊的腳步。他佇立在門口,看著眼前的女子,道:“你說什么?”
詢夫人的面色極度的蒼白,微微一愣,原本暗諷的神情不在,突然激動起來,道:“陛下……”
劉紊進了房,坐在了臥榻邊緣。四目相望。彼此都有晃如昨日之感。
“陛下,你終究還是來了,本以為在也見不找陛下呢。”詢夫人的話有些凄涼,見劉紊只是瞧著她,復道:“三年來,臣妾悟出了二個理來。陛下可愿一聞。”她勾著笑,仿佛眨眼功夫就要飄去一般。
“說。”
果真是帝王無情啊。
“第一個理就是……相思為君死……臣妾盼了陛下三年,三年來,每日的想著陛下能來見臣妾……可是盼了又盼,終究是一場空啊……這三年來,臣妾想,為何程后她沒有死呢?反而活的好好的呢?為何,臣妾三年就已大氣而盡?廢后啊,可是幽閉了十一年……這說明,程后還愛著陛下,為了陛下,她甘愿等死……可臣妾不是她啊……”詢夫人的笑的有些勉強道:“這第二個理就是。帝王之愛……不要也罷。為了陛下你,臣妾已經很老了。心老,身老……”
詢夫人還想說什么,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喉嚨滑動幾下。最后正式劉紊。道:“陛下,倘若程娘娘愛著陛下,陛下千萬莫要撒手了,她為了陛下苦等這么多年,不是常女所能及的。可見她對陛下的愛,是最真心的。倘若程后不愛陛下,那么陛下也勿要勉強。哀莫大于心死……去了終究要去了的……”
盯著詢夫人的容顏,劉紊道:“朕知曉了。”
點點頭,詢夫人復道:“長安宮那場火起……陛下可要細細查明……”
那夜里,一群侍衛,宮女,太監站滿了整個太院。方才那宮女蜷縮在一個不為人看見的地方。默默哭泣。手里緊握詢夫人交給她最后的信物。
“這個東西,我交給你……一定要記住我交代給你的話……”那個東西,可能顛覆整個后宮。也可能改變二個女人的命運……
“程后回來了……我有預感……這事啊……一定能順利完成……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她……”
“倘若陛下他……”
“不會的。”
二人最后的對話是她最后的一抹記憶。直至天剛明,劉紊面色鐵青的走出房屋。太監立即走進屋內一看,出來道:“詢夫人……大去……”
這空洞尖細的聲音立即如野風一樣,吹遍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