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下來,無瀾的體力有些透支,剛大病一場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摧殘,漸漸感到有些眩暈。
“瀾兒?!辟饽炜粗碾[忍,無比心疼。
“沒事?!睙o瀾朝他寬慰一笑,腳下卻止不住踉蹌了一下?!拔?,你……”
兮莫漓一把抱起無瀾。語帶怒氣:“不行就別逞強,不是還有我嗎?”
無瀾心虛地靠在他懷里,隱約可以感覺到他胸膛極力壓制的起伏怒氣。
看見無瀾靜默無聲的乖巧模樣,兮莫漓放柔了聲音:“再過半個時辰便可到達蚩堯邊境的小鎮了,到時我帶你去抓幾帖藥,你身體還未好,一定要好好調養一下?!?/p>
“可……”無瀾本欲反駁,看到兮莫漓緊緊盯著她,似又要發怒的樣子,心下瑟縮了一陣,又咽了回去。看他平??偸擎移ばδ樀模l起怒來倒是如此可怕,日后可萬不能惹他生氣!可她水無瀾,憑什么怕他,她兩生以來,還從未怕過人!于是,又仰首與他對視。
兮莫漓看她一時畏懼一時較量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嘆了口氣道:“余下的暫時由我來處理,你先養好身體,也不能急在一時半會兒。”
無瀾露出笑意,點頭應允。也不是那么難治嘛!
熱鬧的小鎮,擁擠的人潮,不時響起小販的叫賣聲。兮莫漓帶著無瀾避過人群,拐過幾條街道,來到一座豪華的府邸前,敲開門。
一年輕男子打開門,見到兮莫漓驀然一驚。“公子!”男子隨即垂首恭敬道。
“嗯。去找個大夫來?!辟饽祛h首道,并無多大表情。
“大夫?”男子有些驚訝。公子可是從不需要大夫的,而且不是還有白公子嗎?咦,白公子呢?怎么沒一起來?
“沒聽明白嗎?”兮莫漓側頭問道。語帶威懾。雖說他平時不大愛發脾氣,但現在他有點不耐煩。
“是,小的明白?!毙牡讌s越發驚疑。然而腳下不停,已奔出門外。
“沒想到你在這里都還有人?”無瀾仍然偎在他的懷里,倒頗為享受。
“呵呵……你沒想到的可還多著,留著你自己慢慢去發現?!辟饽鞂o瀾抱回房,后面恭恭敬敬地跟著幾個人。
“去找幾個丫頭來??煽恳稽c的?!辟饽鞂o瀾安置在榻上,轉身對那幾人說道。
“是!”其中一人應聲道。
“你們先下去吧!”兮莫漓一揮手,幾人紛紛應聲告退。
不久,先前那開門的男子便領著一年逾半百的大夫進來。
“公子,這是鎮內最有名的鄭大夫。”“鄭大夫,請!”
鄭大夫將手搭上無瀾的脈,眉微皺,又舒展開來。“這位小姐顯是剛得過傷寒吧!又受過一些外傷,身子極虛,一定要好好調養,恐以后落下病根?!彪S即走到桌邊寫下一張方子,遞給兮莫漓。“這是為小姐固本培元的幾位藥,每日一副喝下,多則半月,便可無恙。”
“有勞鄭大夫了?!辟饽旖舆^藥方淡掃了一眼,遞給仍靜立一旁的男子?!半[,送大夫出去。”
“不敢不敢!”鄭大夫拱手道。
“鄭大夫請。”隱領著大夫退了出去。
一聲馬嘶,將兮莫漓和無瀾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兮莫漓微笑著向門外一匹黑色的駿馬走去,伸手摸摸它的頭,喚道:“飛揚?!?/p>
飛揚又是一聲淺嘶,歪頭擱在兮莫漓的手上,神情煞是可愛。
無瀾看著那靜立的一人一馬,夕陽靜好,余韻猶在,和諧!
“小姐,公子讓我們伺候您沐浴更衣?!币谎诀叻椀那嘻惻訉χ鵁o瀾垂首道,身后還立著三個同樣裝扮的女子。
“不用,我自己來?!睙o瀾有些頭痛,這兮莫漓干嘛給她找這么多婢女。她凡事都喜歡自己來,不喜歡別人伺候,連嫣蘿也只是跟在她身邊而已。
“可公子說……”幾個丫頭仍想勸服無瀾,被無瀾寒徹如冰的眼光一掃,立刻噤聲。
“出去!”雖說她平素不愛計較,但也絕不容許別人違背自己的意愿。
“是!”四個丫頭一福身,便轉身退出浴室。
“吁!”無瀾吁出一口氣,脫掉早已破敗的男裝,踏進木桶。溫熱的水氤氳開一層淡淡的水霧,將一切變得朦朧。
無瀾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撫上右肩,肩上赫然是一只展翅欲飛的血鳳,血色的雙眸里,是一種堅定不屈的驕傲和藐視一切的孤高。
良久,無瀾起身,看到架上的衣裙,略微皺了皺眉。
兮莫漓已經看到被盡數轟出的丫頭,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朝浴房走去。正欲出聲,無瀾已經把門打開,走了出來。
一身曳地淡藍百褶裙,身系軟煙蘿,手挽白色軟紗,一襲如緞墨發隨意披在腦后,額前還貼著幾縷濕發,在房內水霧的映襯之下顯得似真似幻。兮莫漓一時有些呆怔。
無瀾看到他也先是一愣,繼而挑眉:“怎么,不認識了?”
兮莫漓一聲大笑?!爸皇菍こV灰娺^你一身簡約素衣,這樣的裝扮還真沒見過?!?/p>
“這不是你安排的么?”無瀾淡淡瞥他一眼。
“很美,不是嗎?”兮莫漓湊近她的耳側,低語道。淡淡的清香侵入鼻翼,如酒醉人。
“太繁瑣,我不喜歡!”無瀾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幾步后又回頭嫣然一笑:“記得明日給我一件簡單的,男裝亦無不可。”
“哈哈哈……好!”兮莫漓微微一怔,便大笑回道。不愧是他的女人,率性!對,是他的女人!
次日,無瀾醒來,便發現床邊疊放著一件白色衣袍,樣式不分男女,但簡單大方。無瀾微微一笑,解衣換上。
“不錯。”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無瀾一驚,轉而看到倚在門邊笑望著她的兮莫漓。
“先把藥喝了?!睙o瀾這才發現他手中還端著一碗藥,黑色的湯汁在他的走動中不動分毫。
無瀾有些想退縮,但看到兮莫漓一臉笑意地盯著她,皺了皺眉,接過整碗湯藥,一口氣猛灌了下去。“咳咳……”
“慢點,又沒人逼你?!辟饽煲皇帜眠^藥碗放在旁邊的桌案上,一手輕拍無瀾的背部,幫她順氣,眼中略帶心疼。
無瀾撇他一眼:“怎么沒人逼我?”還一邊不停喘氣。
“好好,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也沒讓你喝得那么急?。 辟饽煊行o奈又有些好笑。
“我討厭喝藥,尤其是中藥。”她從前就沒生過什么大病,更別提喝藥了。
“那也得顧著身體?。〔蝗辉趺蠢^續去面對那些風險?”兮莫漓的神情又有些憂慮。
無瀾沉默半響,道:“我們什么時候出發?我不想再等了?!?/p>
兮莫漓嘆了一口氣:“也罷,明日便走,事不宜遲!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說完,轉身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對無瀾道:“我聽過你彈過兩次琴,希望下一次,你能為我彈奏一曲,只為我!”
“兩次?”無瀾略有些疑惑。轉念又明白過來,宮宴那天他不是去過嗎?原來他沒走。
兮莫漓見她豁然,朗然一笑,轉身大步邁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