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柴房,哭累了的凰婉清靠著柴火睡了過去,睡夢之中猶吸著鼻子,道不盡心中委屈。突然一道強光射進來,刺得她抬手遮了摭紅腫的雙眼,一個尖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喲,公主,怎么這樣也睡得著啊!姐姐,看來咱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公主好眠,草民真是該死哦!”
“香兒,不得無禮!”劉景繡冷著臉喝訴妹妹劉云香的同時,抬眼看了看剛剛醒來的凰婉清,梨花帶淚,又眼腫得像核桃,顯然是哭過了,心里劃過一絲快意,然而她掩飾得極好,溫柔的笑著走到凰婉清身邊,蹲下來擺出一個姐姐陣架,“公主,讓您受委屈了!”
“你來干什么?”凰婉清冷著臉,用袖子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痕,站起來拍拍華服上的塵土。
劉景繡笑笑,亦隨她站起身來,然后轉頭對妹妹叫道:“香兒,把食盒拎過來!”
劉云香不甘愿的瞪了凰婉清一眼,慢吞吞的提著食盒走過來,交給姐姐。劉景繡接過食盒對凰婉清抱歉的笑笑:“公主,真是對不住,我這妹妹從小就脾氣不好!您可千萬不要怪她!”
“哼!”凰婉清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會她們姐妹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當她是傻子嗎?這種事情比起后宮,簡直是小兒科!
初次打交道,不可疏遠亦不可過于親密,劉景繡何等聰明,放下食盒就準備離開:“公主,這是寧風樓小廚房做的吃食,雖然不比宮中御膳美味,還是請公主為了身子多少食用些。待會兒景繡就去請示了公婆來接公主出去!”
然后也不管凰婉清的態度是友是惡,就在劉云香的攙扶下緩步離開柴房。大夫人一離開,柴房的門又重新關上,恢復一室昏暗。
凰婉清冷冷一笑,看都不看食盒一眼,既然倒霉就倒霉吧,她就不相信能倒霉一輩子。昨天能火燒你的婉苑,他日亦能報以今日受辱之仇!
腳步聲漸漸遠了,四周又安靜下來,凰婉清幽幽的靠著柴火思索著她的人生。
幸福的人生從父王的死就形成了巨大的轉折,如果遠在江南,根本沒人能幫助她。惟一的好處就是她的身分了,雖然失去了權利,但怎么著古家也不敢傷害她,既然生命無憂,那她又有何懼?只希望有朝一日,最疼她的皇兄凰祈燁能來看看她,還她一個安寧幸福的生活。
想到凰祈燁,凰婉清的臉色柔和了下來,露出一個微微的笑意。真希望邊關的戰事早點兒停歇,好讓二皇兄有時間有精力想想她這個失寵的小妹。作為凰朝戰神的二皇兄,在凰朝具有相當的勢力,是現在惟一可以,也是惟一愿意保護她的人!
一看到希望,凰婉清又放松下來,漂亮的嘴角掛著一個森冷的笑意,然后寂靜的柴房傳來異樣的聲音。
“咕,咕——”
凰婉清頓時紅了臉,尷尬的捂著肚子,看了面前的食盒一眼,咽咽口水,告訴自己絕不能吃敵人的東西——在她的心里,古昔風的女人們全都是她的敵人!全都是讓她當不為古家主母的絆腳石!
然后早上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又被折騰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盡,餓得前胸貼后背。肚子又抗議的叫起來:“咕,咕——”
想了想,凰婉清站起身來走到柴房門后,透過門縫看看外面,好像沒人!偷笑一個退回來,小心的打開食盒,一層粉綠色的翡翠糯米圓子漂亮的擺在盒中,像極了宮中御膳房作的小點兒,凰婉清小心的用手拈起一個放入口中,香香甜的甜的小點心入口即化,美味異常,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個,再拿一個……不一會兒,一層八個小點心就進了肚子,只余殘渣鋪在食盒上。
甜的吃多了,有點兒膩,凰婉清忍不住又打開第二層,里面裝了兩只烤雞腿,凰婉清想都沒想就拿起一只雞腿吃起來。正吃得香,吱呀一聲柴房的門又開了,凰婉清趕緊把手中尚未吃完的雞腿扔到食盒中,一個用力過猛反而打翻了整個食盒,東西散了一地,反而處處彰顯她偷吃的小動作。
來人冷冷的笑了起來:“公主殿下好胃口啊!”
這是古昔風的聲音,凰婉清一聽他的聲音,反而冷靜下來了,沒有了先前的慌亂,正正神色抬起頭來,神色倨傲的看著他:“難不成你還想把本宮給餓死了?”
“呵呵,二夫人說的這是什么話,咱們相公可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怎么忍心餓死公主呢?”說話的是左邊的柳汀蘭,一邊嬌滴滴的說著,一邊偎向古昔風。
右邊的李湘影亦嬌笑起來:“相公,二夫人長得真漂亮啊!不過,這皮膚好像沒婉妹妹的細膩,難怪二夫人昨晚要火燒婉苑,看把婉妹妹給嚇得,這女人呀,一被嚇,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皮膚自然也會變差哦!”
“哦,原來如此!”古昔風佯裝恍然大悟的樣子用手中的扇子拍拍腦袋,哦了一聲。
柳汀蘭和李汀影察顏觀色,趕緊附和道:“是啊,尤其可惜了君婉妹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可是燒焦了不少呢!”
凰婉清皺起了眉頭,惱怒的看著這兩人裝腔作勢的臭女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挑拔事非,心想難怪正室劉景繡不受寵要來籠絡她這個二夫人,原來古昔風的小妾這么厲害呀!
果然,古昔風了解的點了點頭,然后開始征求兩個小妾的意見:“這么說來,關是禁閉恐怕不足以解婉兒心頭之恨啰?”
“那是當然了,相公,蘭兒一想到婉妹妹昨天的下場,心里就害怕極了……”柳汀蘭一面說一面作惶恐狀往古昔風懷里縮了縮。
李湘影隨后跟上,害怕的依了過去,不忘用身體蹭蹭古昔風:“相公,影兒要你陪,不然不敢住了!”
這兩個女人,表演得正合他意。古昔風眼中掠過一絲得意,冷冷的瞪著凰婉清:“看來公主一場大火可是把古家的安全感給燒沒了呢!”
凰婉清白他一眼,沒說話,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多余的,說什么都只會落人口舌。
可是不說亦是錯的!
古昔風輕咳一聲,道:“看來,為了正家威,得讓公主吃點兒苦頭了!”
“你想干什么?”凰婉清大驚,瞪大了漂亮的杏眼瞅著古昔風,試圖從他白皙英俊的臉上看出什么來,然而他黑亮的眼睛像一泓深潭,深不見底,令人無法看清心事。
古昔風冷冷一笑,扔下一把剪刀在凰婉清面前。閃亮的銀光非常刺眼,就在凰婉清差一點兒要以為古昔風要她自盡的時候,柳汀蘭掩嘴偷笑著說道:“就請二夫人落發謝罪吧!”
“你說什么?”凰婉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著眼前這三個笑得邪惡的俊男美女,只覺得他們的面孔都扭曲變形了。
“你毀了婉兒一頭秀發,不該謝罪嗎?”古昔風冷冷的反問,目光是不容拒絕的冷酷。
李湘影和柳汀蘭互望著眨了眨眼,李湘影好心的上前勸解道:“相公,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損害不得的!再說了新夫人落發也不吉利!”
“那依影兒之見,該當如何?”古昔風好以整暇的把玩著銀剪刀,問。
“女人嘛,最愛惜的除了頭發就是皮膚了,婉妹妹從火中出來皮膚可是干燥了一大截呢!身上臉上皆破皮受傷,不如就讓二夫人……”惡毒的李湘影說著伸出長長的指甲在自己光滑的臉蛋上來回摩挲著,目光邪惡的盯著凰婉清柔膩的臉。
聰明的凰婉清知道了,他們三人一唱一和,要的不就是看她出丑受苦嗎?與其等他們來做,不如自己先發制人。憋著心中的一口氣,凰婉清是咬落牙齒和血吞,突然竄起來奪了古昔風手中的剪刀,電石火光之間,已經大力割破了袖子,鮮血頓時滴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黃色的泥土上,變成暗暗的紅花。
“以血謝罪,你們可滿意?”她的聲音冷透肌膚,令古昔風為之震,如此決絕的自殘形為亦是一個野蠻公主所會做的事情嗎?
古昔風尚未反應過來,凰婉清已經捂著傷口冷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她的迎凰樓去。
二妾有些發愣的面面相覷,原本合計好的戲嘎然而止,令她們一時沒了對策。
空氣中飄著血腥的味道,咸咸澀澀,古昔風看著她略帶踉蹌的背影,突然恍惚起來,那一年,他的吉兒亦是如此決絕的割破手腕以拒絕幼時婚約,吉兒的決絕是為了他,那凰婉清的決絕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