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月,處處都是花紅柳綠,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城南郊外的竹林中,飄蕩著悠揚的笛聲。尋聲而去一座墓前,立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男子,正是古昔風。
日光透過枝葉灑下來,形成金色斑塊,修長的身姿在身后拉成長長的陰影,黑發在風中飄揚,幾縷凌亂的發絲在臉兩邊飄搖,雙眼微閉,俊郎的面容看似平靜無波,卻有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下,又在微風中蒸發。
修建得非常漂亮的墓兩旁植滿花草,墓上刻有“愛妻葉筱吉”幾個大字。一曲終了,古昔風睜開眼,黑亮的眸中溢滿溫柔,輕輕的蹲下身去,撫摸著冰涼的墓碑,柔聲低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吉兒,我來看你了……”
微風過,竹風影動,沙沙作響,似在安慰這個傷心人。
六年了,他常常一個人孤身到這里對著墓說話,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一個風流倜儻的皇商公子,竟然在一座墓碑前灑下男兒淚,說出去大概誰都不會相信,只有這滿林的花草樹木見證他的情意。
這兒有他的愛人,只有在這里,才會顯現他的真實面目,一回到現實生活,他就又變成了那個風流的古昔風。
此時,古家蘭苑,發生了一件事情,正等待著他去劃上完美名號,這一切,從公主進門之日起便進了他的計劃,一步一步朝他設想的方向發展。
中午午睡過后,正室劉景繡特意去向古老夫人請安問好。
晚飯的時候,劉景繡攜老夫人一道出現在大廳,劉云香陪在身邊,而凰婉清亦被邀請參加飯局,當然,另個三個妾室沒資格與正室同桌用飯,站在一旁陪侍。
翹首盼了半天,也不見當家主子回來,三個妾室看看老夫人陰沉的面孔,和劉景繡微笑的面容、凰婉清冷淡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心里有些發顫——要知道,古老夫人一向在后院與老爺子一同用餐,今天突然與她們一道用餐,并且勒令她們幾個妾室相陪,其中定有蹊蹺。
果然,飯局不過三轉,古老夫人就放下筷子,用帕子拭拭唇角發話了:“你們幾個不知死活的賤貨,還不想認錯嗎?”
說話間目光已經凌利的掃向三個妾室,三個在古老夫人面前盡量低調的女人一驚,慌忙跪下:“老夫人!”
“還不知錯嗎?”古老夫人什么也不說,只是一味的喝道。
三個女人顫了顫身形,搞不清古老夫人所謂的錯是指何事,低著頭不敢吭氣。
凰婉清淡漠的神色有了一絲松動,看向劉景繡,劉景繡亦放下筷子,朝凰婉清一笑以示安慰,又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地上那三個女人說:“湘影,你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七歲怎么的就手抖了呢?一大清早的居然把鹽盆打翻在公主沐浴的溫池里!”
三個妾室一聽,馬上明白了,是算今天早上的帳了!這可是委屈死她們了,明明是相公吩咐的事情嘛!
顧君婉一聽就知道沒自己的事,微微揚起唇角,雖然她也借住在蘭苑,但受傷后一直處于休養狀態,根本沒參與她們的陰謀。不過,今天早上的事她也略耳聞,于她而言真是好事一樁——爭寵的對手嘛,少一個是一個!不動聲色的跪在地上,靜觀事態發展。
湘影和汀蘭二人面面相覷,俯首認罪:“老夫人,湘影錯了,請您原諒!”
“是該我原諒的嗎?”古老夫人哼了一聲,目光轉向凰婉清,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孩子,委屈你了!”
這一聲孩子像極了母妃的呼喚,凰婉清冷漠的心馬上柔軟下來,也明白了今天晚餐的目的所在,心里有了受保護的感覺,感動地看著老夫人,目光變得有些濕意,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老夫人,如今的婉清無所謂委屈不委屈……”
“那怎么行?孩子你是高貴的華陽公主,亦是我古家的二夫人,怎么能任由這個幾賤貨欺壓?”古老夫人不茍同的正色道。
汀蘭審時度勢,悄悄捅捅湘影,湘影會意,立馬哭道:“公主,請您原諒,都是奴家的錯,是奴家一時不小心……公主,奴家知錯了,請您原諒,以后再也不會了,公主……”
一邊哭著認錯一邊跪爬到凰婉清跟前,拽著凰婉清的裙角,仰起淚流滿面的花容,可憐巴巴的祈求道:“奴家愿為奴為婢伺候公主,只求公主原諒奴家這一次!”
這樣的場景讓凰婉清有一剎那的恍惚,似乎又找到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優越感,冷冷的掃視她們一眼:“求本宮原諒?本宮恐怕還沒達到這個級別接受你們的跪請吧?”
冰冷話語里的譏諷不知道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諷刺別人,凰婉清慢慢的喝著茶水,冷冷的道:“今天早上,兩位美人可是囂張得很!本宮在皇宮時也不如二位風光呢!”
古老夫人聞言變了變臉色,似乎更加生氣了,插在花白頭發上的銀步搖晃了晃,怒道:“今日我就罰你們兩個與公主為奴,沒有公主的恕令,永遠不準回蘭影二苑!”
“老夫人!”汀蘭和湘影急得大叫,顧君婉也有些目瞪口呆,把她們交給公主,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她們對公主那樣不敬,這個素有驕橫之稱的公主還不把她們給虐待死啊?
“就這樣!”老夫人不為所動的瞪了她們一眼,似乎還不解氣,偏頭對凰婉甭柔和的笑道:“公主雖委居側位,但同樣擁有古家當家主母的權利,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后的賤人就交給公主處置了!生死不管,只要讓公主解氣就行!”
劉景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附和的笑道:“是啊,公主,以后她們兩個就是您的奴才了!”
“既然老夫人和夫人堅持,那本宮也就只好收下這兩個賤奴了!”凰婉清笑笑,不再推辭,森冷的看了那兩個臭女人一眼,令她們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似乎意識到等待她們的會是什么,想再哀求老夫人,老夫人已經站起身來準備離席,估計再鬧,后果就更嚴重了,只得跪在地上小聲哭泣,一邊在心中祈禱相公趕緊回來解救她們。
僥幸逃脫責罰的顧君婉不由得對凰婉清刮目相看,公主就是公主,說話做事完全不脫高貴大氣,以及對下人的狠厲。
劉景繡孝順的扶著老夫人回去,回頭看了一眼凰婉清,找回驕傲的她正面露驕容,不懷好意的盯著那兩上賤女人,而那兩個賤女人正低垂著頭跪在地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劉景繡心里舒坦極了,不由得彎起一個微笑。
凰婉清,若非有你,我還沒法對這幾個賤妾下手呢!哈哈!
而另一邊,從郊外回來,情緒還沒緩過來的古昔風一進門就從顧君婉那里聽聞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得知兩個愛妾被罰去與凰婉清為奴,登時青了臉,大步往迎凰樓而去。
迎凰樓,從建的那天起就不平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