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突然傳來一聲威嚴的厲喝,隨后轉(zhuǎn)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找到她們的古昔風冷著臉出現(xiàn)在巷子口,凰婉清吃驚的看著他——為什么她在他臉上看到了隱怒和醋意?
頭上束著冠,一身白衣上潑了墨竹,冷峻的臉龐,身形氣質(zhì)皆與楊天憶不分伯仲,手中持著一支精致的長笛把玩著走過來,在她身邊站定,看著楊天憶,冷聲道:“少俠救了內(nèi)人,古某非常感激,但少俠鼓動內(nèi)子離府出走就不可原諒!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到第二次!否則古某會以拐騙良家婦女之名請少俠公堂上見!”
楊天憶憂傷的看看凰婉清再看看古昔風,剛想說什么,被凰婉清搶了先。只見剛才還氣呼呼的凰婉清對著古昔風露出笑容來,親昵的偎過去,古昔風有些吃驚她的態(tài)度突然之間對他如此溫和,但還是配合的握住她的手,歉疚的看著她說:“對不起,我來遲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悄悄跑出來的!”凰婉清搖搖頭,避重就輕的說。她不想讓楊天憶知道她已經(jīng)得了自由。
不明其意的古昔風會錯了意,以為凰婉清改變了主意,有些激動的看著她,輕輕擁住她的肩:“咱們回家吧!”在心里慶幸自己追著出來了,否則他的小妻子可就被人拐走了。
凰婉清輕輕的點點頭,招呼海芋:“玩夠了沒?回去吧!”
“好啊,你們先走,我隨后就來!”海芋漫不經(jīng)心說著朝古昔風擠擠眼。
古昔風以為她是不想擾了他們夫妻難得的和睦相處,沖她感激一笑,擁著婉清緩緩離開,美人在懷,心里甜如蜜,有失而復得的喜悅。不過,她不是一心想要離開的嗎?怎么這樣輕易的就愿意和他回家了呢?
看他們走遠了,海芋才松口氣,雙手抱胸圍著楊天憶轉(zhuǎn)了一圈,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你好大膽啊,竟然敢直呼公主名諱!”
佳人俏影已經(jīng)遠去,楊天憶癡癡的看著她與古昔風離去的方向,神情恍惚,似夢囈般喃喃著:“我從來都是這樣喚她,婉清,婉清……哇……”
話未說完,無法道盡的痛苦在胸臆中一陣翻騰,楊天憶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后退了兩步,背靠在青磚砌成的墻壁上才穩(wěn)住身形,猶不甘心的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腥紅的血絲順著唇角流下來,在他蒼白的臉色上紅得耀眼,紅得讓人心驚。
海芋一怔,猛地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為情所困嘛!不過,為情困到吐血,還真是少見,不知道這人和婉清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瓜葛……憐憫的搖搖頭,從懷里掏出一方絹帕好心的遞過去。
楊天憶沒有接她的手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唇角,殷紅的血清染在潔白的衣袖上,染成漂亮的紅花——一樣觸目驚心!
看來這也是個倔強的人啊!海芋在心中嘆了口氣,兄弟似的上前去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看你還是死心算了。”
“我怎么能死心……我愛了她十年啊!”楊天憶搖頭苦笑,又有一絲血跡出現(xiàn)在唇角。
海芋一怔,祈燁怎么沒有告訴她婉清還有個青梅竹馬?這個楊天憶似乎也是從京城追過來,看樣子也非普通人家,怎么會與婉清錯過了呢?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誤會讓婉清那么恨他?
正想開口問個明白,楊天憶已經(jīng)站了起來,落寞的離開小巷,踉蹌的步伐敲擊都會青石板,奏著傷心的樂章。
“你回去告訴她,我會每天守在古府外,直到她愿意跟我走為止!”
邁進古家大門,古昔風也不問她那人是誰,只是輕輕的擁著她,把她送回迎凰樓,然后吩咐月兒好生伺侯,自己就一頭扎進了廚房,再掛不住臉上溫和的笑,露出了陰霾。
抬頭看著曾經(jīng)居住過的庭院,僵硬了臉上的假笑,凰婉清有些恍惚的看著這個讓她受盡折磨的地方,心中五味復雜。
這個地方,是她離宮后惟一的托付,然而滿懷希望而來,得到的卻是各種有意無意的羞辱,若非昔林為她們解除誤會,又得海芋相助立下大功,她現(xiàn)在大概還是古家最沒有地位的妾!只是做了正妻又如何?難道要與那么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像母妃一樣天天翹首企盼夫君的恩寵?不,她不要,今天回來不過是緩兵之計,只要楊天憶一離開江南,她馬上離開古家到邊關去找二皇兄!
主意一定,凰婉清如同得了主心骨,又恢復了精神,露出一個委婉的笑容,吩咐月兒取琴來,她要演奏一曲。
隨后而來的海芋倚著門框看著她在小樓上帶笑調(diào)試琴音,忽然說:“他讓我告訴你,他會每天守在古府外,直到你愿意跟他走為止!”
凰婉清調(diào)拭琴音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xù)調(diào)出叮叮咚咚毫無節(jié)奏感可言——也幸好沒有節(jié)奏,不然就泄露了心中的不安了。
“他要守就讓他守好了,今生今世,他休想再見我!”凰婉清恨恨的說完,繼續(xù)撫弄自己最愛的樂器,考慮此時此刻她要彈一曲什么才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她的心事。
“那么你是打算長居古府了?”海芋反問,有些不茍同她的做法。看得出來,那個楊天憶是個癡情種,比起古昔風可是優(yōu)秀百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至少他愛婉清,如果就此錯過就太可惜了。
“也不一定啊,誰說得清呢?”凰婉清輕輕嘆了一口氣,腦海中閃現(xiàn)出今天逃亡時坐在街邊酒樓上的那向個宮中侍衛(wèi),為首的是凰祈云身邊的大太監(jiān)馬素。能讓馬素親自出馬的,定是凰祈云不想公告天下的秘密之事。眉頭跳動了一下,心,更加慌亂起來,那種陡然看到馬素時的無措又襲上心頭,會是什么事呢?
心一亂,連音也調(diào)拭不好了,凰婉清氣惱的推開琴站起來,賭氣似的叫道:“不彈了!”
海芋看著她輕輕搖頭,自己走過去在凰婉清訝異的目光中親自彈奏一曲《青花瓷》。
委婉的曲子流泄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仿佛微風中靜靜流淌石上的山泉溪澗,清泠透亮而又蜿蜒回環(huán)多有不盡之意,讓人回味無窮。眼前宛然一出煙雨朦朧的江南水墨山水,水云萌動之間依稀可見伊人白衣素袂裙帶紛飛。
這樣意境悠遠的曲子連堪稱琴之高手的凰婉清也驚訝不已,慢慢沉浸在曲中。遠在廚房卻一直倚門望著迎凰樓的古昔風也聞得琴音,全身一震,不自覺的豎起耳朵凝聚了內(nèi)力細心的聽。心中的震憾,簡直無法言說。直到一曲終了,還回不神來,思緒萬千的看著眼前一片花紅柳綠。
他不問她那是什么人,膽敢慫恿她私奔,但這必定和她一心想離開古家脫不了干系。一想到這,心里就悶悶的難受極了,酸酸的還發(fā)作不得——婉清好不容易改變了主意,千萬不能再把她嚇跑了。雖然一開始他娶她,以及后來的相處都是建立在復仇的心理上,但是,再不愛再討厭,她都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何況現(xiàn)在,她的離開已經(jīng)讓他醒悟,自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
楊天憶?古昔風冷酷的目光掃向遠處,唇角勾起冷笑凌利如刀。
廚房里的掌勺大廚看著主人冷峻得有些恐怖的模樣,覺得空氣中有股醋味,小心的問:“老爺?只要燕菜粥嗎?”
“哦,另配幾樣下粥菜吧!要雙人份的!”古昔風回過神來,掩去冷冽,臉色一如往常的溫和。
大廚點點頭:“稍后就會給您送過去了!”
“不用,你們現(xiàn)在做,我等著——”古昔風溫和的笑著,說,“這是給公主的東西,我要親自送去!”
大廚點點頭,趕緊動手做菜。
誰也沒有看見寧風樓的丫頭云兒悄悄的從廚房外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