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向來是白家堡待客的地方,自然修葺的美輪美奐,白磚,黑瓦,小橋,流水,桃花,景致迷人。小獸跟在師父后面,一路小跑的進了院子。云煥漫不經心的四處亂看,直到眼神看到那棵開得最妖嬈的桃花后,才露出一絲篤定的笑容。
云煥安頓好了小獸,自己回去部署接下來的日程。小獸身邊,除了從泠州帶來的幾個侍衛和侍女之后,還有白家堡的一個丫鬟,叫做小綠。說是小綠,卻喜歡穿著一身紅色衣服,小獸天真活潑,不過一小會,便和小綠親親熱熱了。一口一個小綠姐姐把小綠哄得心花怒放。
到了晚間,小獸睡在里間,小綠睡在外間服侍著,也許是初來乍到有些興奮,小獸怎么也睡不著,便喊著小綠走到了院子里面看看花。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小綠興致勃勃的說了個鬼故事。
說那天是七月十三,盂蘭盆節,一個書生叫做白展臣的,走進了一座荒山破廟里面,點了蠟燭,正準備睡覺,卻看見兩位女性走了進來。以為沒約三十歲,盤著大圓發髻,手里拿著時興的繪有牡丹花紋的燈籠。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子大約十七八歲,穿著時髦的高發髻,長袖淡黃色的裙子。燕十三認出來為首的那個美貌女子正是自己年輕時候的戀人,阿露。兩人久別重逢,自然干柴烈火,一時間破廟里傳來嬌媚的女子之聲。
說來也巧,那天晚上,有一個流浪的劍客燕十三也走進了那個破廟,卻驚訝發現一男一女糾纏在一起,而且那個女人枯瘦之極,只有皮膚和骨頭,而且臉色青灰,枯瘦的雙手緊緊的摟著書生的脖子,劍客一時情急,猛地一劍向那個女鬼砍去,女鬼尖叫一聲,拔腿就跑。
劍客緊追不舍,終于在一片牡丹花叢中失去了女鬼的蹤影。第二天劍客請了許多人來挖開那些牡丹花叢,卻驚訝的發現,牡丹花叢低下,正埋著一具女人的骸骨。那身材,正是昨晚的那個女鬼。
說完,小綠還猛地尖叫了一聲,嚇得小獸花也顧不上看了,路也不走了,踩著草坪,一頭扎進了屋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小綠一路笑著走了回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那幾乎沒有聲響的腳步聲。
那人似乎有些猶豫的心疼,但是想想又站了回去,只是靜靜的注視著東廂房。
墨為濃緊緊的裹著被子,讓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面,四肢緊緊的縮著,仿佛這樣就不會被鬼怪抓走似的,然后讓自己睡著,睡著——只是,她越是想著不要想剛才那個故事,那個故事就越像在她腦海里反復重播著,而且還越來越清晰,變成了血腥的一幕一幕。
就這么迷迷糊糊的,可是每當她就要睡著的時候,就有些細微的聲音讓她立刻驚醒。也沒什么奇怪的聲音,但是又仿佛無所不在,害的小獸一直不能睡著,人雖然半夢半醒,但感覺卻異常敏銳。
師傅,救我——小獸痛苦的翻來覆去。正在這時,卻忽然覺得門動了一下!不是看到的,是“感覺”到的。
接著,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門框上出現了一雙手,手形極美,涂著大紅的蔻丹,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成色極好的翡翠戒指。這雙手在木質門框上反復摸索著,指甲撕拉撕拉的劃著門,發出陣陣的恐怖聲響。
墨為濃的心驀地緊縮,躲在被窩里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眼睛也不敢張開,生怕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不該看見的東西。
可是,她還是能夠感覺到些什么,那仿佛是個女子,一個極為美貌的女子,穿著桃紅色的衣服,美艷的就像是院子里的桃花一般!
桃花!
故事里的牡丹花,現在進入她夢里的是桃花嗎?
小獸緊緊的抓住被子,眼淚抑制不住的流下來,心里默默念叨著云煥的名字,“師傅,你在哪里,快來救我。師傅,師傅,師傅——”
身子仿佛一輕,小獸嚇得睜開眼睛,床前的地面上,月光斜斜地照射在地面上,投下了屋檐的影子,但并沒有什么可怕的女鬼。
原來是個夢!墨為濃松了一口氣。
可是她心里怕得要命,盯著房門,生怕真的有一個可怕的女鬼開門進來,直看得眼睛都酸漲了,心中想了幾百遍要大聲喊師傅來,可是又不愿意把師傅驚醒,師傅最近那么累,應該好好休息的,只好圍著被子坐在床上,倔強的堅持著,祈禱著雞鳴日出的時刻快點到來。
這時候,她感覺到一陣風從門口處吹來,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門邊的景象讓她差點驚聲尖叫!
那個女鬼又出現了,站在門口,四處張望著。小獸嚇得渾身冰涼,縮在角落里連氣也不敢喘,完全嚇呆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搖搖晃晃的爬進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墨為濃再也忍耐不住,跳下床就跑,但卻被那女鬼的兩只手抓住腳腕,“呯”的一下撲倒在地。感覺到身后就是那可怖的女鬼,她的手還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腳踝,墨為濃一邊死死的蹬著那兩只手,一邊尖聲大叫起來,“??!師傅,救我——”
凄厲的叫聲響徹了黑夜,整個東廂房的人都被驚醒。墨為濃無力的躺在了地上,意識已經漸漸渙散,唯一清楚的就是師傅沖了進來,緊緊的把她抱在了懷里,一遍又一遍焦急的望著她問她怎么了。而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半個夜晚的恐懼在師傅的懷抱里面擴大,化作淚水,肆意的哭泣著。
也許是怕外人知道泠州的小侯爺是個女的,也許是不讓別人看見只穿著單衣的小獸。云煥屏退了所有人,只說小侯爺做了噩夢,讓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把小獸抱在床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任憑她抽泣著,眼底是一絲揪心的焦灼和內疚。
后來哄著小獸睡了,云煥沒有離開,而是在屋子里面轉了幾圈,又去了外間看了看。似乎更加的明白了些什么,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小獸在云煥的陪伴下睡到天亮,第二天清晨模模糊糊的醒來,發現師傅正靠著自己的床邊上,眼底滿是疲倦。
“師傅一晚上沒睡嗎?”小獸很內疚,抱著云煥的腰,表情難過極了。
“睡了,剛剛才醒。”云煥今天的態度出奇的溫柔,“昨晚嚇著了么?”
“嗯,”小獸用力的點點頭,“有桃花女鬼啊,她還抓住我的腳了呢?”
“是這樣,”云煥卻一絲驚慌的模樣都沒有,只是把小獸圈在懷里,細細的撫慰著她,“顏顏,沒事的,有師傅在,不用怕,再呆上一天,就一天,咱們就離開這里,好不好?”
雖然是一萬個不樂意,但是想到師傅的大業,小獸還是不情不愿的點點頭,云煥展眉一笑,輕輕的把下巴擱在了小獸毛茸茸的頭頂上,用別人聽不見的語氣嘆息,“乖,就最后一次了,我保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