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子上繡著松鶴,袍子的主人卻比松鶴更加的飄逸似仙,明明是朱紅色的一品官服,那樣熱烈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依舊壓不住滿身清冷的氣質。小獸抬起頭來,微微寫著腦袋,半笑著望著云煥。
云煥坐在那里,手撐著下巴,眼睛半瞇著看著笑的毫不在意的小東西,語氣有些凌厲,半是斟酌,“你在這里做什么?你不應該在這里的?!?/p>
墨為濃笑的得體大方,“徒弟是來報考武狀元的,不過因為知道師傅是主考官,所以為了避嫌改了名字。”眼珠子轉了轉,笑的狡黠,“不知道徒弟能不能起來了呢?”
云煥的眼眸微微發暗,濃的看不出情緒,緊繃的下巴微微抬起,一派云淡風輕,“起來吧,你畢竟是泠州的小侯爺?!?/p>
墨為濃站起來,滿不在乎的拍拍身上的灰,微微一笑,頭高高的昂起,“錯了,不是小侯爺。父親已經上報了朝廷,泠州侯,再也不是宋擎蒼,而是宋云。”
瀟灑的把鞭子藏在腰上,小獸松松的向云煥行了個禮,嘴角露出完美的弧度,朝著周圍歡呼的人群揮了下手臂示意,扭頭走下臺子。步伐輕盈明快,只有點點余音落在云煥的耳朵里——“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墨為濃和云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個世界上唯有的,只有泠州侯——宋云!師傅大人不必擔心,我們朝堂上再見吧?!?/p>
一字不落的聽完了這句話,云煥的身子微微靠在了椅子上,威嚴的面容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我怎么會不知道你為什么在這里——只是,你不該來的。
今日的云浮,已經是一池渾水。你來,只會被人渾水摸魚而已。
可是,你還是來了。
你要怎么做?而我又該怎么辦?
沉吟片刻,眼底的那抹情緒化作無影無蹤,云煥站起,望著下面的人群,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響透人心,“這屆的武狀元——泠州侯宋云!”
鳳歌望著那個大搖大擺的身影飄飄然的上了臺,笑瞇瞇的和那個傳說中神一般的右丞相說這話,右丞相的臉上也不是往日那般千年的嚴寒,而是冷峻中帶著一絲頭疼的無奈。正在疑惑這兩個人的關系是什么,就看見那個紅衣的公子哥,跳的下了臺,笑瞇瞇的摟住了那個傳說中拜在道家第一大門派三清門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鎮遠侯,然后又和一位美貌的紫衣姑娘親密的說著話,那紫衣姑娘還溫柔體貼的幫他擦著汗。
和右丞,鎮遠侯關系都匪淺,而且還有如此佳人陪伴在身邊。這位公子哥到底是什么來頭?鳳歌羨慕嫉妒恨的望著那翩翩紅衣,咬牙切齒的想,想當年,爺也是云浮城有名的風流公子,今日就這樣被比下去了,真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正在咬牙切齒的想著,就聽見右丞大人說出他的名字。
泠州侯,宋云。
泠州,云浮第一大州,扼守滄瀾江上游,是云浮和中州的貿易往來地,地大物博,屯兵百萬。而這個小公子居然是泠州城的一城之主?難怪這樣的囂張。望著陽光下那一襲緋紅的紅衣,還有那人笑的比陽光更燦爛的面容,鳳歌咽下了后面的半句話——難怪這樣的風華絕代。
重重的簾幕之后,一個慵懶的身影躺在金碧輝煌的床榻之上,那人的身子雖然不如二八少女那樣的款軟,但是依舊玲瓏。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體態修長妖妖艷艷勾人魂魄。年紀雖然不輕,風姿卻不減年少,如雪肌膚上卻已爬上如絲細紋,一雙眸子深黑如墨,明亮沉靜中,刻畫著滄桑的痕跡,還有君臨天下的隱約霸氣。
她把玩著手上的長命鎖,語氣復雜,聽不出是怎樣的感情。只是平平靜靜的說著,“是那個孩子么?”
一個男聲響起,語氣酴釄略帶上揚,顯得妖孽極了,“是啊。”
墨止輕輕嘆了口氣,將長命鎖按在自己的胸口,闔上眼睛,“國師,朕究竟要怎么樣去做?”
那個看不見面目的國師黏黏的一笑,“皇上不必擔心,一切都是命運。人力,是改不了的?!?/p>
“命運——”墨止喟嘆一聲,“朕一生最恨的,就是命運。命運從來不曾善待于朕,每次當朕以為擁有了些什么的時候,命運就帶著那些東西離開了?!?/p>
“皇上,別難過,到了最后,你會發現,其實那些東西,從未離開過你。”國師的聲音意味深長。
“是么?”墨止的臉色好看了些。
“是的,我確定?!遍T緩緩的打開,陽光照射進陰暗的屋子,國師的半面容顏在陽光下,半面在黑暗之中,嘴角微微上揚,說不出的鬼魅。
.一名韶齡女子從大門外裊裊邁出,她容貌極美,眉目深刻,宛如雕刻,秀發不束,任其凌亂,仿佛純金細絲,長可委地,金色細眉斜飛入鬢,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氣。
她進門,看著殿內的女子還有戴著面具的男子,跪下行禮,“母帝,國師,嫣然拜見?!?/p>
墨止點點頭,示意國師出去。
國師拜了一拜,離開。和墨嫣然擦身而過。
“國師,是她么?”
“帝姬應該比我清楚。”
“求國師助我?!?/p>
“不如求老天?!?/p>
“國師,不就是云浮的天么?”
兩人相視一笑。
武狀元的賽場外,小獸一手摟著云祚,一手搭著紫菀的肩膀,笑瞇瞇的說,“哥哥,紫菀,我們回去接著打馬吊去!”
“還要打!明天你得早點上朝呢。”云祚很不滿的搖搖頭。
“小侯爺太辛苦了,紫菀還是回去替小侯爺熬點湯吧?!弊陷倚Φ臏厝?。小侯爺雖然沒對她承諾些什么,但是她是唯一一個小侯爺從侯府帶出來的女人。能伴在他身邊,就比什么都重要。
“不要?!蹦珵闈饩芙^的斬釘截鐵,“我明天就是特地要遲到。不然,要找什么借口,離那個冰山近近的呢?”
望著那個黑色的冷峻身影,墨為濃無視云祚的擔憂,笑的格外無害。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前的事情,就當做一筆勾銷?,F在的我,不再背負前塵,你也不必背負歷史。我要重新來到你身邊。冰山君,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只有一個一輩子,不能浪費在不愛的人身上。
冰山,七年之后再重新認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