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這樣站在門外,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冷漠的暗黑的眸子里面靜悄悄的,仿若空無一物。良久,才緩緩開口,“你沒事,那很好。”
萬般滋味劃上心頭,良久,終于變成一聲冷笑,“哼,多謝。怎么樣,剿滅行動進行的如何?”
他的眼睛里的光芒明明暗暗,終于消失,“極好。”
小獸笑著聳聳肩膀,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那就好了,右丞大人準不準備給我漲俸祿?”
云煥向前進了一步,似乎要把她看的更清楚,“漲俸祿是皇上才能決定的事情。”頓了頓,“你真的沒事吧?顏顏,我以為——”
好久沒聽見他喊她顏顏了?自從他知曉她的身份之后,兩個人之間就再也沒有那樣的親密。但是,這樣親密的稱呼到了現在,竟然成了一個諷刺。“我以為——又是你以為,你以為的事情還真是多呢?”小獸輕輕的嗤笑,身子靠在門框上,靜靜的望著他。
“對不起。”云煥終究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之意,“我是為了你好。”
“是嗎?”小獸有些不淡定的開了口,“為我好?中途把我拋下,我中了毒,差點被水淹死,而你就好端端的站在外面——忙著布置兵力,懲奸除惡?右丞大人果然是一心為國為民,我等佩服。”
云煥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中毒了?還被掉到水里去了?”
他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小獸的心里突然覺得很累,一些東西似乎靜悄悄的流逝掉了,“要不是云祚過來救了我,我早就死了。右丞大人,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我去照顧云祚去了。”
云煥上前幾步,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她雖然本來就不胖,但是是因為骨架子很小,所以看起來苗條,身上還是有鼓鼓的肉的,摸起來冬暖夏涼,手感好極了。可是現在,她的手腕比以前更加纖細了,摸上去,只是硬硬的骨頭,硌疼了云煥的手心。
冰山在身后緩緩的嘆息一聲,手心微微顫抖,“我真不知道,顏顏。你上次沒有中秦公公的迷藥,我想到你在南疆住了三年,會百毒不侵的。我以為你一個人可以,才把你留下。我不知道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獸把手抽回來,回頭,看著極近的他的臉,微微一笑,兩顆眼淚掉下來,“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呢?以后會怎么樣?云祚不是每個時候都能來得及救我的。師傅,我實在是看不透你,你忽冷忽熱,忽遠忽近,就像是個大謎團,我看不透猜不透像個笨蛋一樣的跟在你身后跑,然后一路摔跤,最后還只能聽見你的嘲笑,這樣的日子,我過的好辛苦。”
云煥的呼吸變得濃重,眼神中露出一種可以稱之為內疚,心疼和悔恨的東西,他手撐住墻壁,聲音有些顫抖,“對不起,顏顏,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等我好不好?”
小獸望著他,開口,“等你什么?你在做什么?告訴我,我可以的——”
“不行,你沒必要知道。”云煥開口,果決的打斷她的話,“你什么都別問,我是為你好。”
又是為她好,又是十萬個不說!他的心事,從來不肯讓她知曉,而她,卻是透明的,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算的明明白白。
小獸手緊緊的握著,使出全身的力氣才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出來,終于憋出一句話來,“我以為——又是你以為!云煥,你覺不覺的你太自私了?你永遠只從自己出發,你總是一個人悶悶的做事,什么都不說,自以為對我好,其實根本不是!我不怕死,不怕苦,不怕傷心,不怕流淚,我怕的是被你當成外人一樣,你什么都不告訴我,把我當成傻子!這才是我最討厭的事情!我不想猜了,猜來猜去我這么笨反正也猜不透,到頭來猜錯了還是什么也沒有,只是一場荒唐!今天,你要么告訴我到底怎么了,要不然,我就——”
“你就什么——”云煥猛地抬頭,目光灼灼的瞪著她,“你要干什么?”
身子突然無力,小獸靠在門框上,闔上眼睛,“要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我以前笨,什么都不知道,成語不會用,說話沒遮攔,連人和僵尸都分不清,貓和狗也分不清。但是我活的快快樂樂的,我是個快樂的笨蛋。但是現在,我為師父學好了劍法,背完了史書,可是我越來越不開心了,我很久都沒笑過了。我再也不是那個笨笨的小禽獸了,我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鳥一樣,飛不起來,還成了笑柄。我不想這樣了。”
“云煥,今天你做一個選擇,你是和我一起披星戴月乘風破浪,還是繼續自以為是的對我好?”
云煥的臉色一點一點的暗沉下去,就那樣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面無表情,連眼神還是冰涼的。終于,他開了口,“那你就別等我了。這本來就是最好的選擇。”說完,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望著她,說,“披星戴月乘風破浪這個詞用的好像也不太對。”
他現在還有心思糾正她的用詞?他怎么可以這樣平靜的就說她不用等他了?一點難過糾結都沒有?小禽獸的眼淚終于噴涌而出,捂住臉望著他,“師傅,我知道你早已經是不喜歡我的了,我也不打算喜歡你了。再也不了。”
云煥扭過頭去,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路上,只有那清冷如同冰雪的聲音傳來,“好,別等我了。”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小獸再也忍不住,靠著墻蹲下來,把頭埋在懷里,嗚咽著。
肩膀上傳來輕輕的拍撫,云祚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要不要我把他追回來?我覺得右丞大人不會這么狠心的。”
小獸搖搖頭,“不了,哥哥,就這樣吧。別更狼狽了。”
云祚望著云煥離去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
云煥走在下山的路上,下到山腳下,一位三清門的弟子追了出來,將一粒小藥丸遞給云煥,“大人,這是金銀二老那毒藥的解藥。大人一上山就應該直接服用了這解藥的,光憑內力壓著耽誤到現在,很傷身子的。”
云煥看了看那粒藥,微微的一笑,放在口中,用力的咽了下去,道,“那又如何。”
既說訣別,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