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最奇特的一個婚禮,沒有新娘,只有新郎穿著大紅色的喜服,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喜堂里面,對著銀燭默默無言。賓客也來的很少,除了剛剛才走,宣旨恭喜泠州侯夫婦新婚大喜的墨止手下的大太監。就剩下兩個穿著紅袍的男子了。
云煥站在燭光的陰影下,望著這冷冰冰的喜堂,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云祚笑嘻嘻的,拍拍小獸的肩膀說,“妹妹,你這一生算是圓滿了,做過一次新娘,現在又做了一次新郎,真是把生活體驗個便啊。”
小獸沒好氣的扯扯身上的喜服,惡狠狠的瞪了云祚一眼,“有什么好圓滿的。當新娘,新郎跑了;當新郎,里面的新娘卻生死未卜,不知道還能再活多久。總之,就是怎么結婚都結不成功,有什么好圓滿的?我到底是怎么了?難道我上輩子是兔子精?”
云煥終于回過神來,冷冷的望著她一眼,皺著眉頭問道,“為什么上輩子是兔子精?”
小獸很認真的摸著下巴,推理到,“你說啊,嫦娥懷里不是有一只兔子么,那個兔子不是和嫦娥一起在月亮上么?月亮不是一個月才能圓一次么?我想是不是因為那個兔子精吃月亮的緣故,所以月亮總是不圓的。因為我吃了月亮,所以月老才會和我過不去的啊。”
云煥的手摸摸鼻子,瞬間無語。
云祚瞪大了嘴巴,望著小獸,“請問,月老和月亮有什么關系么?”
小獸沒好氣的看著云祚,“你笨啊,月老要是和月亮沒關系,那名字前面加個月字干什么?”
原來如此。云祚虛懷若谷的點點頭,朝小獸鞠了一躬,表示對她佩服之極。小獸得意的秒他一眼,覺得自己的推理很是正確,下次可以在街頭擺個小攤子,替人稱骨算命了。
云煥望望天色,望著小獸,說,“天色不早了,你進去陪陪紫菀吧。”
小獸有些為難的望著兩個男人,“可是,一般進去,不是要那個,嗯的嗎?可是我是女人啊——”
云祚差點想一巴掌拍在小禽獸的腦袋上,沒好氣的說,“紫菀現在絕對沒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力氣做那個,你進去陪她好好說說話就行了,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小獸火冒三丈。
“好男不跟女斗!”云祚摸摸腦袋上挨得那一掌,回吼道。
“好狗不擋路!”小獸想了半天,終于想出一個好字開頭的話。
“好心當作驢肝肺!”云祚無力了。
“好,好花不常開!”小獸憋了半天,終于說了一句,說完又覺得不對勁,站在那里細細咀嚼,然后再被云祚嘲笑一番。
云煥看著兩個斗嘴的人兒,突然覺得心里不是滋味,是從什么時候起?這兩個人的關系開始變得這么好?小東西漸漸的注重起鎮遠侯來的?他們一起打鬧,小東西開始對別人撒嬌,什么時候的事情,還有,過幾天,小東西和那個鎮遠侯將要去南疆戰場——一開始以為沒什么,以為自己能夠忍受,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可以。
可是,夜半幽靜的時候,又突然覺得這感覺痛徹心扉,一個人孤零零的,耳邊在沒有笑鬧聲,一個人吃飯的時候,身邊沒有人絮絮叨叨,習慣性的想要夾菜給她,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半夜習慣性的起來,想去隔壁院子看看她睡得安穩不,走到院子門口,才想到這里是丞相府。這里是云浮。一個什么都好,卻沒有她的地方。
想到很久之前,還在沈子桓那兒的時候,他們住在小小的茅草屋里面,小獸拉著他的手,笑瞇瞇的說道,“師傅,我餓了,我們回家吧。”那個時候,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激蕩。
有她的地方,才叫家。沒有她的地方,終極豪華,美麗,也不過只是個,房子。
心里酸楚更甚,云煥看著兩個笑鬧的人,眸子漸漸暗沉,打定了主意。
良久,面色恢復如常,冷冷道,“還不進去看看紫菀?她怕是撐不過今夜的了。”
大紅的喜房里面,紫菀慘白著臉色躺在床上,望著一身大紅的小獸,半是開心,半是難過,“我是不是全天下最難看的新娘子?”
小獸溫柔的一笑,“怎么可能?紫菀你天生麗質,怎么都好看。”
紫菀嘴角羞澀的一笑,“哪里比得上小侯爺?小侯爺那個時候在我們泠州,可是第一美男子。”
小獸摸摸腦袋,“哪有。”
紫菀嘆了口氣,笑道,“我真好命,遇見了小侯爺這么好的人。”
小獸坐在地上,望著床上的人,認真道,“不是,紫菀,我不是那么好的人。你才是很好的人,再壞的人對著你,都壞不起來的。”
紫菀笑了,“謝謝你,小侯爺。我知道你其實——我還是很感謝你,圓了我的夢。不過,我有另外一個請求,不知道能不能答應我?”
小獸點頭,“你盡管說。”
紫菀笑了,“我的骨灰,能不能灑在泠州的碧水河里面,就是我們當年遇到的那個地方?”
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小獸會心的一笑,“容易。”
紫菀點點頭,“還有,如果你遇到了我的阿爸和阿媽,請不要殺他們。好嗎?”
小獸想了想,點點頭,“可以。”
紫菀嘆了口氣,“真是圓滿了,真的,真的……小侯爺,我好困……”
小獸眼角滾出兩顆淚珠,“困了就歇著吧,等你醒來,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嗯,”紫菀點點頭,闔上眼睛。
良久,云煥看見小獸走了出來,眼睛紅紅的,仿佛哭過了,“她走了?”
云祚擔心的看著她,“你沒事吧?”
小獸點點頭,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我沒事,本來人生就是這樣。來是偶然,走是必然。只要這一生,過的快樂就行。”
快樂——在場的三個人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