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只不過男人上戰場,馬革裹世成就萬世芳名或從此青山埋忠骨,而女人,她的戰場便是內宅,后院。
世間最大的內宅,是哪?皇宮。
世間最殘酷的斗爭是什么?宮斗。
葉輕顏很無語,這悲催的人生,想自己堂堂密宗之后,卻因為洗澡時賓館熱水器漏電而死,死了也就罷了,為什么卻穿越了?重生當然好,可為什么別人重生后都是吃香喝辣,自己偏偏穿成了一個寡婦,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寡婦!
“小姐,把藥喝了吧。”
接過小丫環遞來的藥碗,輕顏閉了氣,一口將碗里的藥喝盡。這藥莫不是黃蓮熬的?能把人的膽都苦出來。
眼見得她把藥都喝完了,卻眉眼鄒成一團,小丫環嘆了口氣,清秀的五官掛上了一抹痛惜,自己家的小姐為什么這么苦命,以前在太尉俯被人欺凌,終于老天開眼了,被指成太子妃,怎么太子就會被刺了呢?
喝了口清水將嘴里的苦味沖淡了幾分,輕顏看了眼小丫環,小丫環的眼睛尚有一絲腫漲,輕顏想,這個小丫環看來與自己應該是親厚的,只是不知,她的難過,是為自己還是為她在這樣不堪的境界?有心試探幾分,略沉思說道。
“知書,你說我是當朝太尉俯的庶小姐,怎么庶小姐卻能成太子妃呢?”
知書的鼻子又是一酸,喉嚨有著被魚刺扎了的鈍痛,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才說道:“那日皇后娘娘去心海居上香,正巧遇見了姨娘和你,說是與姨娘甚是有緣,便指了這婚。”
輕顏心下微詫。
古來太子選妃,莫不是朝中眾臣,皇室外戚權勢劃分的重新洗牌,要知道太子,便是將來的皇帝,誰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往里擠,想搭上這關系。區區一個太尉俯的庶女,僅憑一面之緣,而被定下身份,懸,真的太懸。更匪夷所思的是,這太子竟在成親的頭一天被刺了。這也太巧合了吧?還是說這里面有著什么不為人知的陰謀?
“知書,太尉對姨娘好嗎?”
知書看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小姐,又忍不住的想流淚。這可憐的小姐啊,竟生生的被嚇傻了,把以前的事都給忘了。縱使有著景國第一美的名號,又有什么用呢?這冷宮深殿不缺美人,缺的只是手段。
“姨娘怕是也沒幾天了。”
輕顏猛的一把坐起,雙眼圓瞪的看著知書,“你說什么?”
雖然靈魂已然更替,但這身子與那所謂的姨娘終究是血脈相連,輕顏從知書平時碎碎叨叨的雜念中,了解到這世的葉輕顏與母親的情份甚好。不論別的,單論自己莫名的占據了這具身子,她對太尉俯的那位姨娘便有著深深謙意。
“姨娘身子本來就差,平時大夫人又時有為難,再加上那天你被皇上派人接入冷宮,姨娘當場就吐了血,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輕顏緩緩的倒下了身子,臉側了側看向窗外的那株開得正旺的瑞香樹,淡淡的輕香中,心底生起無限悵惘。那是這具身子的母親,她不能袖手旁觀她的生死,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被囚于這深宮冷院中,除卻一日三餐的時間外,看不到任何一個人。
葉輕顏猛的想起一張臉,那是張讓人看過就不會忘記的臉。她的手輕輕的摸到枕下的一根玉笛。
當日他曾說:“我知道你平素最擅長吹笛,有事的時候,就在亥時吹一曲,我自會來尋你。”
輕顏摸著那根玉笛,一時間竟是惶惶然,她不會吹笛。
“知書,什么時辰了?”
知書看了看更漏,“小姐,戌時了。”
就是說還有一個時辰?
下了幾天的雨,屋子里雖是潮膩膩的,但院子里那些說不出名字的花草卻是開得越發嬌艷明媚。
“知書,你會吹笛嗎?”
知書懵懵的看著自己家的小姐,難道說,小姐連吹笛也忘了?
“會嗎?”輕顏帶著幾許期盼的看著知書。
點了點頭,知書的素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小姐可是自己的師傅,難道小姐也忘了從九歲起,便背著人教自己吹笛的事情?心里想著看向輕顏的目光便有了幾分艾怨,小姐怎么能把自己也忘了呢?但想到自己家小姐連姨娘都忘了,便也釋然了,忘了便忘了吧,記得太多,對小姐也不是好事。
輕顏看著她這一分兒,臉上便想是開染房似的換了七八種顏色,心里不禁嘀咕,會與不會只不過兩三字,有這么難回答嗎?
“小姐,我會的。”
輕顏心下一喜,之前的不悅便也煙消云散了。心下捉磨著,該怎么瞞過知書離開這地方,還有那個人真的會出現嗎?他接近自己是善意的還是別有目的呢?他又是誰?能在這皇宮內院出入,而不驚動侍衛,定不是一般人,會是誰呢?
“等會,你吹一曲吧。”
知書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小姐,為什么從醒來過后跟換了個人似的?就算是失憶怎么連性情也變了?
“怎么了?”
見知書一直看著自己,輕顏心一顫,這丫頭,莫不是看出了什么?若是讓她知道現在的這個葉輕顏不是她的小姐,這丫頭不會把自己殺了吧?
“小姐,為什么你跟從前不一樣了?”
輕顏微舒了口氣,這死丫頭,差點嚇死自己。不過,確實夠機靈的,她那樣小心謹慎還讓她看出了不對,是個可造之材。輕顏卻忘了,眼前的這個丫頭與自己家的小姐,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能感知到異樣是完全正常的。
“我怎么不一樣了?”
輕顏不瞞的白了眼知書。心里卻說道,當然不一樣,此輕顏非彼輕顏,天曉得你家小姐以前是什么樣,我反正是不知道。
“算了,沒什么。”知書搖了搖頭,小姐那個翻白眼的動作與從前一模一樣,她怎么就會生出眼前的人不是自家小姐的念頭呢?知書暗暗的唾棄自己。
“知書,太子遇刺了,我們怎么沒被殉葬呢?”
輕顏的話才落,知書便瑟瑟的顫抖了一番,那樣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讓人恐懼的事情,看著輕顏的眸子都在顫抖。
“是皇后娘娘求的情,皇后說太子生性仁慈,定不愿罔顧人命,這才把小姐打入了冷宮。”
輕顏定了定神,還沒說話,知書已經緊張的拉住她的手,“小姐,你說皇上會不會暗中下令把我們給殺了。”
輕顏咳嗽一聲,“不會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這實在不是個好話題。瞥了眼去看一邊的沙漏,“知書,吹首曲子來聽吧。”
知書為難的看著她,沒笛子,她怎么吹啊。卻不料自己家小姐像變戲法似的從枕頭下拿出一根玉笛遞到她面前,黑白分明的眸子還調皮的眨了眨。
知書接過,試了下音,悠揚的旋律便在寂廖的夜里緩緩響起。
輕顏的眼睛便定在了窗外黑漆的夜空里,空氣中突然之間便有了淡淡的芳香,一抹淺淺的笑意在輕顏唇邊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