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顏聞到那極清極淡的香味時,忍不住的咧了嘴笑,側目打量一側的蘇美人,卻見蘇依蓮眉目舒展,睡得極是安詳。
耳邊響過衣裾翻飛的聲音,轉首處,便見幽月一臉淡笑的立于身側。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這香味她們聞著昏睡,而我卻聞著沒事。”
幽月?lián)P起眉毛,“你難道不知你已是百毒不侵之體?”
“百毒不侵?”輕顏一瞬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但當明白過來時,忍不住的便想歡聲雀躍一番。她既已百毒不侵,這深宮內院,蛇鼠蟲蟻,宵小之輩,盡管放馬過來,她又有何懼。
似是猜到她的所想,幽月冷了眉眼說道:“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當然對付不了你,可若是刀劍相向呢?你有幾成勝算?”見輕顏蹙了眉頭不語,他又接著說道,“換而言之,若是當今圣上要對付你呢?”
“皇帝?”輕顏偏了頭,烏黑的眼珠轉了轉,以一種云輕風淡的聲音說道:“所謂官逼民反,他若是逼我看他不順眼,反了他就是。”
幽月聞言,忍不住笑開了眉眼,這一笑,仿若萬千風華綻放。
“憑什么?”眉目陡然凜冽,“就憑子虛烏有的龍令?”
“咯、咯、咯……”輕顏發(fā)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在寂靜的夜里很是刺耳。
幽月也不阻止,只是閑適的依于一邊,白色的袍裾被夜風吹起,如翻騰的海浪。
“你說你對我沒有目的。”輕顏斜了眼看著幽月,“這就是你的沒有目的?”
“景國的開國皇帝,元洛。有一支隱軍匿于民間,傳說,誰有龍令便可號令這支隱軍。”幽月挑了挑眉梢,見輕顏神色端凝,續(xù)而說道,“但世人只知其一,卻不聞其二,其實光有龍令是不夠的,還需要鳳牌,二者合一,方行。”
鳳牌?輕顏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龍令還有鳳牌。
“現(xiàn)在,你還想反了他嗎?”
輕顏低了頭,微微一笑,“其實,這一切都只是你說我說大家說的故事,而故事的真?zhèn)胃緹o可考證。所以,我反和不反,跟這龍令鳳牌有何關系。”
“妙,妙極。”幽月,撫掌輕笑,月光下,他的笑如曇花綻放,絢爛而美麗。“那么你憑什么反了他呢?”
輕顏低眼垂頭,微微一笑,“我反他,是我的事,需要憑與不憑嗎?”
幽月總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她所謂的反,就是她要反了皇上,而無關于天下,無關于他人。這個人?幽月便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似乎這么多年,總算有個人能跟上他的步伐。這真的是件無比悅樂的事。
“我?guī)Я诵┏缘膩怼!?/p>
幽月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盒果脯遞給輕顏。輕顏看著花紋復雜雕飾精美的盒子,忽的就想起買櫝還珠的故事,開了盒子,馥渝的香味立時直入肺腹,立時勾起了肚里的饞蟲。
“是不是比那個饅頭好吃?”
輕顏愣了愣,難道不是他讓知書來送饅頭的?狐疑的看著幽月,幽月卻瞥了目光,說道:“明天應該就不只是饅頭了,那位美人愛吃的芙蓉酥也會送來的。”
“那個人是誰?”
吃下最后一聲果脯,輕顏舔了舔纖細的食指,將空的盒子遞還給幽月。
“二皇子。”幽月接了她遞過來的果盒,也解答了她的問題。
輕顏點了點頭,是他,那就不足為奇了。只是接下來,會怎么樣呢?
幽月看著她微微抬起的頭,飽滿的額頭被月光映上一層霜白,瑰麗的眸子流光溢彩,似乎從相見的第一刻起,無任是什么樣的時候,她都從沒有露過一絲頹廢的神色。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她都是斗志昂揚,自信而從容。這樣的她,有別于他人生中過去所遇到的任何女子,莫名的讓他心動。
“古往今來,最殘酷的戰(zhàn)爭不是沙場而是宮庭。”輕顏看著幽月,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和他說這番話,但潛意識的,她就是想說,“沙場是男兒保家衛(wèi)國英雄開彊擴土。而宮庭卻是爭權奪勢為一己之私而顛覆人性之初,它不同于任何一場戰(zhàn)爭,因為一旦開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沒有回頭路。每一次的宮幃之亂都是以失敗者十族的血流成河作為新權勢的祭奠。你可曾看過一場戰(zhàn)爭,會讓一個人的十族盡滅?”
夜,寒風乍起,青絲飛舞中,她神色愴然,似為過往那些無辜的生命而哀嘆。
幽月瞇了眸子,看著她,“你呢?你想要這至高無上的權位嗎?”
輕顏搖頭,“我不要,這些都不是我想的,我告訴過你,我只想要生活無憂,睡覺睡到自然醒,閑來無事觀花賞魚,女紅刺繡這些都可以。”
幽月嘆息了一聲,說道:“你的要求真的很簡單,但卻又是很難。生活在這里的每個人也許都有著像你一樣的愿望,然終其一生,卻只是愿望。”
輕顏笑了笑。便不再語,即使是二十一世紀的她,又何曾過上這樣的生活。愿望只所以成為愿望,就只是因為那是心所向往,卻只能日日相望而難以成行,故而稱為愿望吧。
“我走了,我要出趟遠門,這幾日你自己當心。”
“當心什么?”輕顏看著幽月,她對他有莫名的信任,雖然心底仍在設防,但某方面來說,她不介意全盤的相信他。“你覺得我需要當心什么?”
“當心皇上。”幽月幽幽的說道:“收起你的峰芒,做個深宮內院的怨婦,要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皇上?輕顏猛的便起那雙陰郁的眸子。他在關注自己嗎?他應該也知曉龍令的事吧?那么他會怎樣對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