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顏的目光緩緩的掃過殿堂之上供奉的景國歷代帝皇畫相,只是這個朝代似乎很短,偌大的殿宇之中,只有幾副五尺長畫孤獨而立。那些黑灰色的靈牌以寂寞相呼應著這份孤獨。輕顏的目光落在一塊不起眼的牌位之上,廖廖兩字,元洛。沒有封號,沒有稱謂,他是誰?
耳邊響起清冷的話聲。
“那是景國的開國皇帝?!?/p>
輕顏很慶幸,這具身體沒有心臟病,不然,不知道此刻突然受驚的情況下,自己又會穿越到哪朝哪代。她穩了心神,收了目光,鎮定的轉身。
蘇依蓮卻還是看到了輕顏額頭上的一層細汗。咧了唇,輕笑,“我嚇到你了?”
輕顏搖頭,指著那塊牌位,“他是開國皇帝,為何沒有封號?”
蘇依蓮搖了頭,“我不知道,我進宮晚。”
“可你卻知道他是開國皇帝?!?/p>
蘇依蓮吃吃笑道,“你在這宮里呆個一、二年很多事你也會知道的?!?/p>
輕顏想了想,目光掃過其它的牌位。似乎很多皇帝在登位后都會追封自己的先人。只是這個元洛,即是景國的開國帝王,為何卻沒有封號,也沒看到她的皇后牌位。她再次看向蘇依蓮,蘇依蓮淡然轉身,留給她一個瘦弱卻透著無限幽雅高貴的背影。
“蘇美人,你是來看我的?”
蘇依蓮背著輕顏搖頭,輕顏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大殿的一角,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的結著網,“太子妃,你說它這網在網了別人的同時又何曾不是將它自己一生都困在這張網中?”
只一瞬間,輕顏便覺得蘇依蓮話中有話,奈何這具身體這世的記憶太少,對她的話參悟不透。見輕顏半響沒有作聲,蘇依蓮驀的轉了身,屋外的陽光將她的一半身子打上了明亮的陽光,而另一側卻陷于殿內的陰暗之中。目光陰柔的看著輕顏,唇角嚼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太子妃,你怎么不說話?”
輕顏愣了愣,為什么她會覺得蘇依蓮有著哚哚逼人的感覺,會是她嗎,那個受人指使接近自己的人?輕顏瞇了眼,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蘇依蓮。
真的是她嗎?
“太子妃?”
輕顏笑了笑,“蘇美人,你怎么也來這神御殿了?”
蘇依蓮跟著她一笑,回道:“來給你作伴啊,你一個人多無聊!”
也不看輕顏的回應,自顧的在神御殿里走開來,一步一步,蕩開的裙裾如盛開的白色雛菊,圣潔而清幽。輕顏總覺得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讓自己有疼痛的感覺,她很不喜歡這感覺,搖了搖頭。
“如此我豈不是要謝謝美人你的好意!”
卻不料蘇依蓮忽然說道:“你可知長寧為何會突然來鬧?”
輕顏搖頭,不屑道,“她只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罷了……”
蘇依蓮的心底有了小小的震憾,為輕顏的那句,只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如果她沒記錯,太子妃與長寧似乎是同年,她卻說長寧是個孩子。蘇依蓮失笑。
“長寧來昕雪苑時,曾去重華宮與二皇子妃相見,其間相談甚歡,卻不知何故,忽然怒氣沖沖直奔你的昕雪苑而來?”蘇依蓮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輕顏,似是等她的答案。
輕顏只一瞬便明白了蘇依蓮話中的意思,但卻故作不懂道:“蘇美人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二皇子妃她……”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羨慕你們姐妹情深?!?/p>
輕顏忍不住的便笑了出來,這蘇美人看似冷清的性格,卻原來是個悶騷型,善講冷幽默。笑過之后才說道,“姐妹情深,羨慕?蘇美人在這深宮之中姐姐妹妹無數,哪一個與美人不是情深意重,美人與她們又何償不是情比金堅,你又何必羨慕我?”
蘇依蓮微頓了頓,一雙大大的眸子眨了又眨,半響才掩嘴笑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太子妃?!?/p>
輕顏不語,只是看著她笑。
兩人一時無語,許是站得累了,蘇依蓮撿了個軟墊坐下。輕顏上前幾步,在她的身側坐下。兩人看著殿宇之外的天色漸漸變暗,直至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黑之中。
“太子妃,這深宮內院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p>
輕顏想了想,“蘇美人,你到底想說什么?”
“不想說什么,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p>
“那么……”輕顏頓了頓,在確定蘇依蓮在傾聽的時候,才緩緩的說道:“你呢?你接近我的目的是因為什么?又是誰的指使?”
黑暗中,蘇美人的呼吸有點沉重,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生氣。
“我對你,沒有任何目的?!?/p>
輕顏忽的就想起了幽月,他也曾說過相同的一句話。那個晚上之后,他便沒有再來找她,出事了嗎?還是說在籌劃著更完善的陰謀?
“你不相信?”見輕顏沒有出聲,蘇依蓮追問道。
“不,我相信。”
黑暗中輕顏的辰角嚼了一抹冷笑,閉了目靠在身后的香案上,聞著淡淡的檀香,心緒緩緩的平靜。身邊的蘇依蓮見她半響不作聲,便也安靜的看著夜幕下的天空,高高的窗檐下,一彎新月如鉤,一只灰色的鳥鳴叫著飛遠。蘇依蓮的心底忽然就涌上了層層漫漫的空虛,兩滴冰涼的淚順著眼角滑落,跌碎。
“如果是只鳥多好??!”
輕顏聞言,笑了笑,“雖說天高任鳥飛,可是想必鳥兒也曾羨慕風的自由,因為這世間總有它不能到達的高度。”頓了頓,復又嘆道:“蘇美人,又可知這世間多少女子在羨慕著你?”
蘇依蓮冷冷的笑了兩聲,“曾聽人說,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刹痪褪沁@么回事!”
輕顏便不再語,兩人陷入長久的靜默之中。唯有遠處的絲竹之聲隱隱傳來,隔了重重的宮閣殿幃,竟有種幽幽的迷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