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輕顏特意囑咐知書多點了幾根蠟燭,又讓知書去睡了偏房。聯想到白天發生的那一幕,知書什么都沒問,只是抱了鋪蓋,藏了把剪子去偏房候著。
二皇子來時,已是三更將過。輕顏撐了額頭不時的打著哈欠,聽著一聲聲的更鼓聲,心里直把二皇子罵了個遍。睡意朦朧時,鼻端頓起的龍涎香,瞬間擊退了所有倦意。
“你在等我?”看了眼屋子里那些燃燒正旺的蠟燭,二皇子肅沉的眉眼越發的陰鷙。
輕顏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到二皇子跟前,自己執了一杯。“喝茶。”
二皇子執了那杯茶,“我不是來喝茶的。”
“我知道,先潤潤喉吧,等會你想問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二皇子便微微的笑了笑,神色之間的陰戾讓他顯得很是猙獰,“那個將我引到小院里的人是誰?”
“幽月公子。”
二皇子細長的眉眼瞇了瞇,“凌宵宮的宮主幽月公子?”
輕顏點了點頭,并不為自己對幽月的背叛而覺得不安。
“值得嗎?她只是一個宮女。”
輕顏抬了眉眼,看著二皇子,“我忘了告訴你,我做事只問自己高不高興,而不問值與不值。”
二皇子鄒了眉頭,臉上的陰郁又濃重起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可你卻做了件很傻的事。”
“彼此,彼此。”輕顏抬起眉眼,注視著二皇子,“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很清楚的告訴了你們,龍令跟我沒有關系,跟你們也沒有關系,這天下是元氏的,你,何必操之何急,又何苦苦苦相逼?”
二皇子安靜的看著輕顏,手里摩挲著光滑的茶杯,半響,端起茶杯淺淺的抿了口,鄒起的眉頭略略松開,“心海居的事,我并不知情。”
輕顏微微一笑。她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會相信眼前人的話語。可事實卻是母豬不會上樹,而眼前的人沒有騙她。
弄舞聽著皇后的轉輾反側,從腳榻上爬了起來,“娘娘。”
了無睡意的皇后干脆起了身,讓弄舞撥亮了燭火,“白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妃落水,怎么長寧也是一身濕的,還有那個綠珠怎么會和二皇子在一起?”
弄舞為皇后披了件衣裳,又倒了杯水遞給皇后,才輕聲的說道:“明月說,是長寧公主推了太子妃落水的,卻不巧被太子妃連帶著也跌進燕子湖。兩人便去換衣裳,可巧了一進小院,卻遇上二皇子與綠珠……”后面的話,弄舞紅了臉沒往下說。
皇后搖了搖頭,“元熙麟不是那種人。”
弄舞蹙了眉道:“我也覺得事情怪異,從前綠珠在重華宮時,二皇子有的是機會,何必要等到綠珠離了重華宮。”
皇后微側了頭,鳳眼半瞇,半響輕笑道:“我們的太子妃可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娘娘?”弄舞迷惑的看著皇后,皇后卻掩了唇,不無疲倦道:“不早了,睡吧。”
重華宮
綠珠身姿筆直的跪著,她的跟前,葉婉倩姿容端正嬌艷的臉上卻滿是戾色,身后的雨珊垂了眉眼,手里的扇,輕輕的扇著。
“你真的不肯說?”聲音尖歷帶著濃濃的怒與恨。
綠珠垂了眉眼,手被緊緊的攥成拳,耳邊響起當日輕顏的話語,“我達你所愿,但那真的是你要的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綠珠,二皇子他不是你的良人。”綠珠的神色很是復雜。聽到葉婉倩的怒喝聲,綠珠情不自禁的顫了顫,她跟著葉婉倩多年,當然知曉她的手段。
“不關二小姐的事,是奴婢愛慕二皇子。”
“好,好,好極了。”葉婉倩怒到極致,笑聲連連,蔥白的手指著綠珠,“你便跪在這吧,什么時候想說了,什么時候來找我。”
綠珠再次低了頭,盡管膝蓋處已經痛得幾近麻木,雙腳失去了知覺,她的腰身卻仍是筆直。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已經邁向了人生成功的第一步,沒有道理為這一時的苦難而低頭不是?
得不到綠珠的回答,葉婉倩終于忍不住,狠狠的一個巴掌扇向了綠珠。啪,一聲,綠珠的半邊臉火辣辣的痛,頭也跟著翁翁的響。嘴里涌起一股腥甜。她抬了頭看向葉婉倩,將完好的另一側臉迎了過去。“二皇子妃,您要是不解氣,奴婢這半邊臉候著。”
“你……”葉婉倩抬了手。
“二皇子妃,不早了,歇了吧。”雨珊輕輕淺淺的說了句。
葉婉倩抬起的手,緩緩的放了下來。她記起,送雨珊進宮時,爹爹交待的話,“雨珊這丫頭我看過,是個謹小慎微的,定能在關健的時候助你一臂。平時遇事多與她商量商量,不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跪著吧。”冷冷的說了一聲,葉婉倩轉身朝內殿走去。身后的雨珊適時的跟了上去,路過綠珠身邊時,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沉于自己內心的綠珠卻不曾聽到。
“明日貴嬪娘娘定會召見綠珠,來日方長。”
葉婉倩步子頓了頓,雨珊的話如一盆清水澆滅了她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她回頭看了眼雨珊,燈光下,雨珊濃黑的眸如夜幕中的星星,璀燦而亮麗。葉婉倩無端的便覺得心安,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深宮,終有一人,是全心為她打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