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殿
俞淑妃猛力一掃,案幾上的那些價(jià)值連城的瓷器,噼哩啪啦的便碎了一地。跟在身后的長寧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給我跪下。”
長寧身子一顫,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身邊的惜泉也跟著跪在地上。
“母妃……”
惜泉扯了扯長寧的袖子,示意她現(xiàn)在別說話。卻不料被俞淑妃看了個(gè)正著,俞淑妃冷笑幾聲,幾步上前,掄了胳膊便朝惜泉扇了過去,“啪”一聲,惜泉的半邊臉立時(shí)便麻了。長寧擔(dān)憂的看過去,惜泉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看著這一幕的俞淑妃,怒火頓起,掄了胳膊又是一巴掌。
“娘娘。”禾桃端了杯茶走進(jìn)來,將俞淑妃請到一邊坐下,勸道:“前幾日太醫(yī)還囑咐娘娘,天氣炎熱,不宜動(dòng)肝火,您就是再氣,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啊。”
俞淑妃端了那杯茶,顫著手送到嘴邊,只覺眼前霧水濛濛,啪嗒,一聲,眼里的淚和著杯里的茶入了口。
“母妃。”長寧跪著向前行了幾步,拉著淑妃的袖角,泣聲道:“孩兒做錯(cuò)事,母妃盡管責(zé)罰,千萬不要因?yàn)殚沛级鴤俗詡€(gè)的身子。”
俞淑妃一只手撫上長寧的頭,因?yàn)閻琅鴳K白的臉上終于有了點(diǎn)血色。她低了頭看著滿眼含淚的長寧,說道:“長寧,你告訴母妃,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那赫連蘇寧?”
長寧的臉立刻便紅了,看向俞淑妃的眼睛猛的亮了亮,俞淑妃冷不丁的便攥緊了長寧的手,“長寧,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喜歡他。”
“為什么,母妃?”長寧看著俞淑妃的目光有點(diǎn)失落,從小,母妃不是說她的朗婿一定要讓她自己挑選嗎?為什么現(xiàn)在母妃卻說不可以了?
“長寧,赫連蘇寧他不是你的良人。”
長寧低了頭,她并不相信俞淑妃的話,赫連蘇寧那動(dòng)情的一眸,她比誰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她相信,赫連蘇寧同她一樣,那一刻都動(dòng)了情。明明是兩情相悅,為什么不可以呢?
俞淑妃看著沉默的長寧,心里縱有天大的不滿,此刻她也沒法說出一個(gè)字,只得轉(zhuǎn)了目光看著跪在一邊的惜泉,冷聲道:“本宮將你放在公主身邊,是因你素來持事穩(wěn)重,可今晚這樣大的事,你怎么就連回稟一聲也沒有?”
惜泉伏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心知今日這事,自己定然免不了一死,忍不住便擻擻的抖了起來。
“母妃,不……”
俞淑妃狠狠的一個(gè)眼神剜向長寧,長寧喃喃了幾句,便不敢開口了。
“來人……”
俞淑妃尚沒吩咐下去,如意已經(jīng)跌跌撞撞的跑了進(jìn)來,“娘娘,皇上的龍攆朝我們這邊來了。”
俞淑妃一愣,禾桃連忙上前扶了長寧起來,又對淑妃說道:“娘娘,打水梳妝吧。”又連忙使了眼色給一邊的如意,讓她將惜泉帶了下去。惜泉原本就是瑞祥殿的,幾人素來交好,此刻禾桃這樣做,等于是冒著被處死的危險(xiǎn),惜泉咬了唇,只將這一刻的情記在心下,暗暗發(fā)誓,若能活命,這恩定當(dāng)報(bào)還。
長寧心里惦念著俞淑妃對惜泉的處罰,欲待開口求情,卻聽見殿外響起公公的聲音,淑妃稍事整理一番,攜了長寧的手,出去迎駕,邊走邊壓著喉嚨說道:“見了你父皇,不許亂說。”
和帝下了龍攆,一手?jǐn)y了俞淑妃的一手?jǐn)y了長寧,和聲道:“這么晚,你怎的還在你母妃這?”
長寧笑了笑,輕聲道:“兒臣睡不著,過來尋母妃說說話。”
入了殿內(nèi),三人分主次坐好,長寧看了看天色,想要起身告辭,和帝卻先擺了手,說道:“長寧,我與你母妃說會(huì)兒話,天色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長寧連忙起身,行禮告退。惜泉也被如意領(lǐng)著從偏殿走了出來。主仆二人才走了幾步,便聽到殿內(nèi)響起一陣稀哩嘩啦的碎瓷聲,長寧駐了足,忍不住的回頭望去,惜泉上前拉了長寧,小聲道:“公主,我們走吧。”
鳳儀殿
王貴嬪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笑出了聲。就連墨蘭匆匆上前,說皇上去了瑞祥殿,王貴嬪的笑意都不曾止住。
“墨蘭,去趟重華宮,請了二皇子妃過來。”
墨蘭應(yīng)了聲是,提了盞燈籠朝外走,行至半路卻與一個(gè)低頭匆匆而行的宮女撞在了一起,墨蘭唉喲一聲,連人帶燈籠倒在了路邊上,正巧了那是條長滿薔薇花的小道,墨蘭的手便那樣被扎了個(gè)通透。
“死丫頭,眼睛瞎了是不是?”
原本墨蘭等著那人來扶,卻不料,那宮女卻是撒了腳丫子,跑了。
“你……”墨蘭欲待再罵,又怕高聲引來了周遭巡邏的侍衛(wèi),只得嘆了一聲晦氣,自己爬了起來,自身上取了火石,打著燈籠,卻感覺掌心麻麻辣辣的,說不上是痛還是什么感覺,只是很不適。湊近了燈火瞧,那雙蔥白小手肉乎乎的掌心里,滿是點(diǎn)點(diǎn)的小刺。
重華宮里,葉婉倩已經(jīng)讓雨珊卸了妝容,散了長發(fā),打算休歇。聽得外面的宮女說鳳儀殿的墨蘭來了,連忙手忙腳亂的讓雨珊重新梳了發(fā),上了妝,趁這間隙,葉婉倩,征求著雨珊的意見。
“你說是不是為今晚長寧和赫連的事?”
雨珊的手里一刻不停歇,烏溜溜的眸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十有八九是。”
“我要如何應(yīng)對?”
雨珊笑了笑,“以不變應(yīng)萬變。”
葉婉倩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衣服攏了攏,便朝外走,行至半路卻忽的回頭問道:“雨珊,二皇子這么晚沒回來,你說他會(huì)去哪里?”
雨珊低眉垂首的走在后面。葉婉倩等了半響,不見回音,轉(zhuǎn)頭,看著雨珊的樣子,抿了唇,輕輕一笑,笑意卻多顯無奈與悲涼。是了,雨珊這是告訴她,不該問的便不要問吧,可是那是自己的最親密的人啊,難道說,連一個(gè)去處都不能讓她知道嗎?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聲音平平常常,可是聽在輕顏耳朵里,卻似乎帶著淡淡的憂傷與悵惘。輕顏持了壺倒?jié)M眼前的酒盞,推到對面的人跟前。
二皇子鳳眸半瞇,端了酒杯,看著輕顏:“你真的是葉輕顏嗎?”
輕顏微微一笑,“如假包換。”
二皇子沉默了一會(huì)兒,“為什么要這樣做?”話落抬了眸看向輕顏,“赫連志在你,不在長寧,你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輕顏點(diǎn)點(diǎn)頭。
“我知道。”
二皇子道:“你知道還要這樣做?”
輕顏持了酒盞,一飲而盡,確是好酒。“你知道什么叫困獸猶斗嗎?”話落半垂了眸子,將一絲笑意壓于眼底,繼續(xù)道:“我不想成為你們之間的棋子,你們都認(rèn)為得到我便能得到天下,可是我告訴你,那是錯(cuò)誤的。”她重新抬起眼看著二皇子,循循善誘道:“你是景國的二皇子,太子早歿,天下遲早都是你的,我若是你,我便守株待兔。”
二皇子笑了笑,狹長的鳳眸光芒剎那流轉(zhuǎn)。
“生于皇室的我們?nèi)缤悄媪鞫系闹郏贿M(jìn)則退。沒有人天生喜歡血戮,但在這,你必須習(xí)慣然后從流。守株待兔,便是死路一條。”
輕顏笑笑,不再言語。
二皇子卻不清不明的呢喃了一句,“為什么最初的那個(gè)人不是我。”
王貴嬪招了招手,示意葉婉倩在她身邊落坐。
“你的好妹妹幫我們布了一著好棋,你可別浪費(fèi)了。”
葉婉倩抬頭,半抬了眸子,淺淺一笑,“臣媳愚笨,還請母妃明示。”
王貴嬪不屑的撇了嘴,暗道,嫡出的小姐怎的卻連個(gè)妾生的丫頭都不如,他日如何鎮(zhèn)守三宮,又如何平衡這后宮紛繁雜亂的關(guān)系?臉上卻是慈善的笑道:“赫連皇子對我們的長寧公主青睞有加,你做為皇嫂少不得要讓他二人彼此之間熟悉熟悉。”
葉婉倩抿了唇笑,“臣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