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嬪歡天喜地的出了永安宮,臉上的笑如一夜東風,千樹萬樹梨花開,好不得意,好不嬌艷。
“娘娘。”
王貴嬪回首,見墨蘭欲言又止的樣子,奇道:“有事?”
墨蘭回首看著被陽光打上一層金色的永安宮,秀麗的臉上滿是狐疑,“皇后為什么會把六宮主事的權利交給您,您有想過嗎?”
王貴嬪微微一怔道:“你想說什么?”
墨蘭搖了搖頭,“我總覺得,皇后似乎在算計什么。”
王貴嬪笑了笑,探手摸著袖中的鳳印,不屑道:“我又豈會不知她在算計,可是她卻不知道,有了她這鳳印,她再大的算計都只會是美夢一場。”微微的頓了頓,抬了頭,看著烈烈的日光,咬牙道:“她沒那個時間了。”
墨蘭聰明的低了頭。有些事,不說不代表不知道,而說多了只是為自己招事。聰明的人知道什么是適可而止,無疑,墨蘭是聰明的。
永安宮里,弄舞打了水,輕輕的擦拭著皇后的身子。恰在這時,慧心剪了園子里的幾枝百合進來,插在鑲金瓷瓶里,屋子里便有了淡淡的香芬。弄舞取了皇后近來時常看的書,放在皇后手里,又拿了個針線籮子,坐在一邊。
“娘娘,你將鳳印給了她,就不怕她做出些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
皇后將書翻到書簽處,閑閑的答道:“我只怕她不肯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掩了書,輕輕的合了眼,說道:“弄舞,我總覺得我時日不多了。”
弄舞的手抖了抖,細細的針尖便扎進了指尖里,立時冒了顆鮮紅的血珠出來。弄舞舉了手,放在嘴里輕吮,半響才道:“奴婢跟了你去吧。”
皇后猛的便睜了眼,眼里的光便帶了刺人的寒意,緊緊的鎖著弄舞,“你忘了我說的話了,你忘了你答應我的事了?”
弄舞啞了啞,喉嚨一痛,眼里便起了層層水霧。
皇后看著她這番光景,想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只得抬了手,撫上弄舞的臉,輕聲道:“好好的活著,離開這,到外面的世界去。”
弄舞點了點頭,雙眼一閉,兩滴豆大的淚便掉了下來,染透了手里正在繡的帕子。那淺綠的蘭草便越發的綠了。
皇后不忍看她這番神情,重重的倒了下去,雙眼瞪著上方的大紅龍鳳帳,說道:“那赫連皇子應該會去聯絡二皇子,以助他奪嫡為條件,求娶輕顏。而淑妃一定不會同意,你要想辦法全了赫連皇子的意。”
弄舞重重的點了點頭,眼見得因為話說得太多,情緒又過于激動,皇后的臉色十分的不善,小聲的勸道:“這些事,自有公子去謀劃,您就少操點心,好好養著身子吧。”
皇后搖了搖頭,嘆息道:“怎能不操心,真想將他一輩子的事都安排好啊。”
弄舞點了點頭,眼里的淚已是如斷線的珠子,稀哩嘩啦的落了一地。卻是低垂著頭,不敢讓皇后看到,鼻子塞得歷害,便張了嘴,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葉婉倩看著端坐在上首的淑妃娘娘,心一緊,卻在淑妃目光如刀看過來時,半低了頭,上前道:“給淑母妃請安。”
良久,未曾聽到淑妃的聲音,葉婉倩偷偷的抬了頭去看淑妃,卻見淑妃正端了茶往嘴邊送,目光瞄都沒往這邊瞄一下。葉婉倩便使了個眼色給雨珊,雨珊明白的往房門口走去,卻在這時,淑妃說話了。
“二皇子妃,你這重華殿不懂規矩的人有點多啊!”
葉婉倩抖了抖雙腳,她已經半屈著身子站了許久,此刻又聽到淑妃娘娘那綿里藏針的話,腿一軟,就差點要跪了下去。再抬了眼去看,雨珊正被禾桃攔著,低著腦袋在站在那,不聲不響。心里便惱了,平時多機靈的一個人,怎的這當口,卻是如此的不頂用。
“淑母妃教訓的是,這起子不知輕重的賤人,得了機會是該好好的調教調教了。”
淑妃冷冷的哼了一聲,這才不輕不重的說了句,“二皇子妃怎的還行著禮,這可如何使得,讓你母妃,二皇子知道,還當是本宮存了心來為難你。快免了。”
葉婉倩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正想尋了椅子坐下去,淑妃又說話了,“二皇子妃,這丫頭是哪個殿里出來的,眉清目秀的竟比那些小主還要秀麗三分,怎的一副貴人像卻是個奴才命,照本宮看,你不如落個順水人情,一道抬舉她,讓她侍候二皇子得了,說不定一年半載的便一舉得嗣,也好讓你母妃高興高興。”
淑妃的話才落,便見葉婉倩胸脯一起一伏,一張小臉繃得如上弦的弓,好不冷重。再看那雨珊,卻是低眉垂眸,不喜不悲。心下奇道,這丫頭到是有點膽量,不待葉婉倩出聲,便追了雨珊道:“如何?本宮便替你主子做了這主?”
雨珊往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娘娘恩典,只奴婢是個福薄之人,又只蒲柳之姿,恐污了二殿下圣目,請娘娘痛惜我家二皇子妃,收了成命。”
“嘖嘖嘖。”淑妃連咂舌,笑道:“婉兒,你這是哪里尋來如此伶俐的人兒,當真是讓母妃我喜歡到骨子里去了。不如割愛,送給母妃如何?”
葉婉倩的臉色急劇的變了變,她總算是明白了俞淑妃的來意,心間便起了一層寒意。難道說長寧的事,淑妃娘娘知道了?想到這,小心的側了目去打量淑妃,卻不料,淑妃正笑盈盈的看著她。那笑卻是涼的。葉婉倩只覺身子一顫,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直入心底。
“母妃,這丫頭愚笨,怕是服侍不好母妃,不如兒臣去鳳儀殿王母妃跟前求了個懂規矩的來侍候母妃。”
淑妃卻是笑了笑,素手一揮,別有意圖的看著葉婉倩,“怎的,抬了你母妃來壓我?”
“兒臣不敢。”葉婉倩連忙低頭。
俞淑妃呵呵一笑,無限茲愛的往前幾步,離得近了,才貼在葉婉倩的耳邊,咬牙道:“你有何不敢?你連本宮的長寧都敢算計,你還有什么不敢?”
葉婉倩猛的抬頭看向俞淑妃,便看到俞淑妃眼中那淬了毒似的烏青的光芒,那樣的狠歷,恨不得將她撕碎。葉婉倩啊的一聲,跌坐在椅子里。一張臉,慘白如紙。
俞淑妃一伸手,輕輕的扶住瑟瑟顫抖的葉婉倩,和聲道:“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臉色這樣難看。”葉婉倩抬眼看著俞淑妃,只迎上了一汪如寒潭的眸子,“禾桃,將本宮準備的東西端上來。”
禾桃便轉了身,自排列在身后宮婦手里的托盤上,端了那碗瑩白如玉的東西上來,葉婉倩怔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連思考似乎都停止了。
“二皇子妃知道這碗里的是什么嗎?”俞淑妃親自捧了碗走到葉婉倩身前,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葉婉倩困難的咽了咽干澀的喉嚨,艱難的說道:“母妃……”
俞淑妃卻是撩唇一笑,俯了身過來,低聲道:“你可知太醫院的劉醫正最擅長的便是替各位王爺俯研制絕子湯?”
“不……”葉婉倩雙手猛的一推,俞淑妃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手里的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二皇子妃。”雨珊猛的站了起來,擋在葉婉倩身前,無畏的迎著俞淑妃。
俞淑妃卻是扯了袖籠里的帕子,擦了擦手,嫌惡道:“怎的這般不識好歹,可惜了這景國上供的雪蓮。”
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葉婉倩,淺笑幾聲,領了一干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