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千翠園東廂,燈熄夜靜,唐素抱著被子睡得香甜。
忽然,一道沒驚動任何人的人影飛速竄進了廂房里。
睡夢中的唐素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直到來人握住她的手,她才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甩開手。
剛剛醒過來的她還不適應眼前的黑暗,張嘴便要喊人,眼前的人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地磕起頭。
“篤篤”地叩頭聲止住她喊人的動作,她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你是?”
誰來告訴她,眼前這個渾身纏滿白色繃帶的家伙是僵尸還是人啊?
繃帶兄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機械地磕頭,讓唐素不禁懷疑他會一直磕頭一直磕頭磕到地老天荒。
這懷疑還沒落下,繃帶兄已經停了動作,直起身來抓唐素。
唐素避開他同樣纏滿紗布的手,警惕地問:
“你想干什么?”
繃帶兄沒料到唐素會躲開,一只手僵在半空,包滿白紗的臉只露出一雙閃爍著不解光芒的眼睛。
唐素這才注意到,繃帶兄的眼珠居然不是黑色,而是深深的暗紅。
在唐素的記憶里,暗紅色的眼珠是吸血鬼的特征,那這位繃帶兄是吸血鬼?僵尸?還是某一個新的品種?
一躲一僵,一立一臥,一紅一黑,兩個不知道對方想干什么的人奇怪地對峙僵持著。
“小灰。”
一道老而裝嫩地聲音打破這古怪的氣場,那道聲音來源者正是下午被唐素用話擠兌走的老頑童——天機老人。
他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閃了出來,焦急地抓著繃帶兄。
“師父不是跟你說不許來找這個女娃娃的嗎?你怎么不聽師父的話呢?師父點了那些四位還是五位的穴道,咱們快走吧。”
說著,天機老人還動手來拉繃帶兄。
誰知這位叫做小灰的繃帶兄不為所動,執意要抓唐素。
這下沒等唐素躲避,天機老人先一巴掌拍在了繃帶兄的手上,恨聲道:
“你要是敢把一身的火陽內力全傳給這個女娃娃,師父我就剁爛你的手!”
繼而又警告唐素:
“女娃娃,你要是敢要我徒兒的內力,我連你的手一起剁!”
唐素無力地撫額,她很無辜的好不好,這個繃帶兄干嗎大半夜的不睡覺,好端端地跑來給她傳什么內力啊?
天機老人說話沒頭沒尾,只會發脾氣,她只得轉向繃帶兄,詢問事情的緣由。
繃帶兄一個字也不說,只是固執地要將內力傳給唐素,天機老人就在旁邊使勁攔著。
無奈,唐素只有問天機老人,在他顛三倒四的述說中,唐素才弄清楚這位天機老人的愛徒霍西夜的師弟名叫小灰的繃帶兄為什么二話不說就給她磕頭要給她內力。
因為繃帶兄要報恩,報恩的對象就是前天晚上坐著馬車路過某條街道又恰好趕走了大馬猴一幫子人卻很不巧地被躲在車頂的某只嚇了一跳的安逸王唐素同學。
用天機老人的原話說就是“女娃娃你走大運,我家小灰知道坐了你的車卻嚇到了你的人,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難受,這死腦筋的孩子,非要把一身的功力都給你,你又不練武,那身子骨跟廢柴似的,要我家徒弟這大好的修為干什么?”
唐素翻白眼,她是不練武功,可是吃嘛嘛香喝嘛嘛棒,站似一棵松,坐似一口鐘,走路還帶風,哪里就成了廢柴了?
再說了,繃帶兄想報恩,也得看看她唐素要不要,報恩不是你想報想報就能報!
于是,唐素義正言辭地說:
“本王對什么武功啊內力啊通通不感興趣,那天只是碰巧路過,你自己有本事鉆進馬車是你的事情,本王被嚇到是本王自己的問題,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所以本王對你根本沒恩,你更是無需報恩,陽關道獨木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拜拜不送!”
唐素自認這番話說的是有理有據鏗鏘擲地,就連天機老人也拍手叫好,連連稱贊有道理。
偏偏綁帶兄就是認了死理,無論說什么都不走,要么就跪下來磕頭,要么就要動手抓唐素,氣得天機老人跟唐素恨不得一人給他一巴掌。
最后,天機老人妥協道:
“小灰啊,傳內力給女娃娃一點用也沒有,你不如給女娃娃當一段時間的護衛,好歹能保護她一陣子。”
繃帶兄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如搗蒜。
唐素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
“那就以一年為限吧。”
繃帶兄既沒點頭也沒搖頭,不過看那眼珠子只轉,怕是另有想法。
唐素也沒逼他,說不定不用一年,她已經有辦法攆走他了,何必現在跟他吵。
商議定了,該是各回各家個睡各床了吧,繃帶兄倒好,“嗖”地竄上了房梁,準備給唐素來個貼身保護。
于是,天機老人和唐素又不約而同地黑了臉。
一個是擔心這寶貝徒兒的傷,一個是擔心自己寶貴的隱私空間。
好一頓勸說之后,繃帶兄終于退了一步,睡在了外間的小榻上。
唐素悄悄問天機老人,小灰真名叫什么?會不會說話?
天機老人大搖其頭,小灰是上一代傅家家主順手送上天機門學藝的孤兒,沒名沒性。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跟著天機老人叫他小灰。小灰的嗓子沒有問題,就是不說話,這都二十歲了,也沒聽他說過一個字。然后給了唐素一個“你撿到大便宜了”的眼神說,小灰很有天賦,又肯吃苦,武功是他三個徒弟中最高的。
有了這么一個說是赤膽忠心實則腦子一根筋的絕世高手在,唐素睡著睡著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外頭的小灰立刻睜開了眼睛,疑惑地看著屋里睡得亂沒形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