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女子，楚璃腦中冒出來的詞就是：絕色佳人，真乃絕色啊！

這女子看上去至多二十七八歲年紀，未施粉黛，卻多了一份如仙的超俗，雖然衣著粗陋，但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貴氣，

但讓楚璃驚奇的是，這女子原本應如星辰般清澈透亮的雙眸，此刻竟失去了光澤。

楚璃悄悄吐掉口中的糖葫蘆籽，打量了一下身邊兩張除了一個柔媚些，一個陽剛些，其余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來的臉，很果斷的跪下道：“奴才小璃子參見太后娘娘。”

這太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她雙目失明，她伸出手朝楚璃的方向摸索了一陣，皇甫澈已經上前扶住她，叫了一聲“母后”。

太后扶住皇甫澈的手臂道：“澈兒，你這次怎么還帶了一個小太監過來？”

皇甫澈笑道：“是個很好玩的小太監，澈兒怕母后一個人住在這里會悶，就要她來陪陪母后。”

太后道：“都住了這么多年了，有佛祖保佑，哪有什么悶不悶的？這小太監是不是跪著的，快起來吧，過來讓我瞧瞧。”

楚璃沒想到這太后不僅長得美，連人也這么溫和，連自稱也不是“本宮”“哀家”什么的，而是最簡單的“我”。

皇甫澈見楚璃還跪在地上，便道：“母后叫你起來你便起來吧。”

太后在楚璃臉上摸了摸，突然有些詫異道：“奇怪，這明明是一張女孩子的臉啊？”

楚璃的心一下就被提起來，她知道盲人一般都是摸對方的臉來識人的，而且都特別準。

她有些緊張的偷偷瞄了一眼皇甫澈，皇甫澈卻笑道：“這小璃子的確很像個女孩子，每次都會像女孩子一樣臉紅。”

他明明這樣說，楚璃的臉還是紅了。

皇甫澈唇角輕輕一勾，“小璃子，朕方才可是瞧你在偷吃朕要你帶來的東西，現在不會全部被吃光了吧？”

除了被自己吃了一顆的糖葫蘆，楚璃把剩下的東西全都從袖子中取出來放在桌子上，為自己爭辯道：“皇上，奴才沒偷吃，都在這呢。”

皇甫澈搖了搖頭，輕聲對太后道：“母后，還記得小時候嗎？您每次都叫宮女宮女太監出去買這些東西，父皇不讓您吃，您卻偏偏要吃，不僅這樣，您還每次把澈兒抱在膝蓋上，把那糖葫蘆一顆一顆的剝下來喂給澈兒吃。”

太后臉上也因陷入對往事的回憶嘴角露出了甜蜜笑容，“是啊，那時候害得你才四五歲就長了蛀牙，你父皇因為這個，又說了我一頓。”

沒想到這看上去端莊優雅的太后以前那么有趣，楚璃聽著覺得好玩，便從桌上拿起一根顆粒最大的糖葫蘆放到太后手中，“娘娘，這糖葫蘆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皇甫澈把外面的糖紙輕輕剝開，讓太后含了一口，太后輕輕嚼了幾下，原本無神的眼睛竟溢滿淚光，“好吃。”

楚璃瞧著這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突然就覺得很感動。

太后吃了一顆糖葫蘆，摸了摸眼角的眼淚，笑道：“我們總站著干什么，坐下來吧，小璃子也坐下來吧。”

皇甫澈扶著太后坐下，又示意了一下楚璃。楚璃覺得這個時候也不應該講究什么，便也大膽的坐下，心里又漾起了一絲得意之情，能跟皇帝、太后同桌而坐，從古到今，這世上大概也沒有幾個人了。

只是她不明白太后母儀天下，為什么不住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要一個人住在這里忍受清冷之苦，如果說她是看破紅塵的話，看她對皇甫澈的慈愛態度，還有依舊愛吃著年輕時候喜歡吃的糖葫蘆，也不像啊。而且從她彈奏的琴音來看，這太后也是滿腹愁緒的。

皇甫澈找來三個杯子，把從承德殿帶來的酒分別斟滿。楚璃有些受寵若驚的喝著皇甫澈親手倒得酒，卻見太后把酒杯湊到鼻尖聞了聞，又驚訝道：“這是桂花釀？”

皇甫澈點點頭，“如今皇宮中的酒全都是桂花釀，總有一天朕要讓北周的百姓全都能嘗到母后親手配置的桂花釀。”

楚璃又吃了一驚，這太后不僅愛吃糖葫蘆，而且還會配酒，在這到處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之體的皇宮中，還真算是奇女子一個。不過她又想，若她不是奇女子，又怎么會生出像皇甫澈這樣優秀的兒子？沾了幾分光的楚璃美滋滋的連喝了幾杯酒，這桂花釀不愧是太后親手調配的，不僅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入口之處也是極其醇美，咽進去之后，一股涼涼的滑滑的感覺仿佛還殘留在喉間，讓人久久回味。

楚璃為了能讓自己多喝幾杯這上好的美酒，便很殷勤的幫皇甫澈和太后倒酒，然后很不客氣的在幫自己倒一杯。她端起酒杯，正要喝下今天的第七杯桂花釀時，突然瞟到皇甫澈含笑看著她。

楚璃一滯，那已經含著的一口酒直接就嗆在喉嚨中，害得頓時就忍不住就劇烈咳嗽起來。皇甫澈眉頭輕輕一皺，想掏出帕子把楚璃因為劇烈咳嗽嗆了一臉的鼻涕眼淚擦掉，卻突然捂著帕子自己也咳了起來。

楚璃聽到皇甫澈咳，臉上頓時有些發臊，怎么皇甫澈也跟著自己咳了？這樣想著她被嗆到的那口氣頓時順了很多，便漸漸不咳了，可皇甫澈還是用帕子捂著嘴巴，聽起來像是輕輕的悶哼，可他一張臉卻悶得通紅，額上，鼻尖上也滲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太后急道：“你們兩個怎么了？澈兒，莫不是你的病又發作了吧？”

皇甫澈仍舊用帕子捂著嘴巴，卻朝楚璃搖搖頭。他身子還有病，大概是剛剛吹了夜風導致舊疾發作，可他偏偏又不想讓太后知道就捂住嘴巴忍住咳嗽。楚璃知道這咳嗽一定要暢暢快快的咳出來才舒服些，越忍只會使自己越難受。

眼下太后問話皇甫澈又不能回答，楚璃在收到皇甫澈的示意后便道：“太后娘娘，奴才剛剛大著膽子跟皇上做了一個鬼臉，結果皇上一口酒就嗆住了。”她說完，明知太后看不到她還故意向外面看了看，裝作驚奇的道：“呀！那里怎么好像有一只兔子！皇上，不如我們去把它抓來給太后解悶吧。”

太后笑道：“瞎說，這里哪里來的兔子？”

楚璃道：“真的有，哎呀，又出現了，白白的，好可愛啊，皇上，我們去抓吧，奴才小胳膊小腿的一定抓不到。”說完，她就拉著還坐著的皇甫澈向外跑。

一直跑到那排高大的喬木旁，確定太后已經不可能聽到后，皇甫澈才放下一直捂在嘴巴上的帕子，一聲一聲劇烈的咳嗽起來。

皇甫澈咳得太厲害，楚璃聽著感覺他的整個肺都要被他咳出來了，她有些難受的幫皇甫澈拍著背幫他順氣，拍了好久皇甫澈終于停止了咳嗽，他抬起頭與楚璃對望著彼此兩張通紅的掛滿眼淚的臉，兩個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楚璃又感到難過，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皇甫澈咳嗽了，她望著皇甫澈因為咳嗽臉上泛起的兩團病態的嫣紅，它們已仿佛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焚燒著他的肉體與靈魂。

“皇上得的真是心悸病嗎？”楚璃還真不相信，如果得了心悸病不會咳嗽咳成這樣的。

皇甫澈搖搖頭：“朕的心悸病是裝給石燕風看的，至于這咳嗽一癥，則是小時候朕因為遭了一場比較嚴重的風寒落下了病根。本來沒什么嚴重，大概是因為這幾年老是吃一些治療心悸病的藥，藥效相沖，咳嗽就加劇了一些。”

楚璃又問道：“既然對皇上身體不好，那皇上為什么要裝心悸病呢？”

楚璃問了這句皇甫澈沒有回答，只是原本臉上的通紅馬上褪成了慘白色，一向看上去云淡風輕的雙眸也染上了一絲恨意。楚璃后悔死了自己的多嘴，石燕風對皇甫澈的企圖誰都看得出來，皇甫澈裝這心悸病，大概也是為了免受他的侮辱。

楚璃有幾分自信的道：“皇上，奴才相信皇上肯定很快就不要吃那治心悸病的藥了，那皇上的病也肯定能很快好起來。”

皇甫澈笑道：“是啊，朕也相信這天能很快到來。這‘很快’還要多虧了小璃子給朕的那張兵符，三日后朕要去視察石家軍，到時朕會把兵符亮出來揭穿石燕風的狼子野心，把兵權收回到朕的手中。”

楚璃擔心道：“既然是石家軍，那么他們會只聽一張兵符嗎？萬一石將軍發動他們造反怎么辦？”

楚璃說完皇甫澈突然頗為怪異的看了她一眼，看到他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楚璃的心又是一緊，自己是不是太露才了？不過說實話她自己也有些奇怪，自己不過是個小太監而已，皇甫澈卻每次都把這么重要的機密告訴她，難道自己真的長了一張很讓人相信、放心的實在臉？

還好皇甫澈馬上回答了楚璃的疑問，“你放心，這些軍隊原本是北周的皇家軍隊，只因石燕風掌握兵權，權傾朝野之后，就強行把北周的軍隊收入了石家軍，而且石燕風治軍一向乖張狠厲，已經有很多人對他心生不滿，所以朕只要亮出兵符，他們應該會比較順利得歸入到朕的旗下。”

楚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皇甫澈笑道：“雖然還只剩下三天，但朕不敢保證石燕風還會再生事端。如今，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后。這里雖然布了奇門陣法，但朕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小璃子，這三天，朕就把保護母后的任務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