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伊沫踩著碎步往大廳走去,她不懂大娘為什么會突然叫她來這里。雖然她莫明其妙穿越成宮伊沫還只有三個月,但這三個月里她也冷眼看清了許多事情。
她,宮伊沫。說得漂亮一點是宮家的長女,說得難聽一點便是不得寵的庶女,處處受著嫡出的二小姐壓制及正房大娘的欺負。
在她宮伊沫的記憶里,在宮家她就是粗使小婢,做著和粗使婆婆一樣的事情。洗衣做飯砍柴挑水什么都要做,即使宮家奴仆眾多,但是大娘卻執意為難她。甚至還嫌棄她的粗鄙,禁止她來到前廳。
可是此時,她卻要召見。
宮伊沫剛走近大廳便聽到嫡妹宮詩瑩嬌蠻的說:“總之,我是不會嫁給莊子然那個傻子的,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樣,竟然還有臉上門要求完婚,哼……”
簡單的一句話,能看出宮詩瑩是什么樣的人,更讓宮伊沫心微微下沉,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大概能猜出她們母女叫她來是為了何事。
莊子然的名字,宮伊沫并不陌生。
莊家是宋朝首富,莊子然便是莊家大少爺,未來的繼承人,可是前段時日不知道是為何突然變成了傻子,莊家對外的說法是莊子然病了一場,恢復后便成了這樣,但真相沒人知道。
不過,當初英明睿智的莊子然現在的確是一名傻子。即使莊家財大氣粗,但遍尋名醫的結果,仍是不得起色。
曾經她的貼身丫環小小說過,像莊子然這么優秀的男人宮詩瑩根本匹配不上,莊子然真正應該要娶的人是她——宮伊沫。
畢竟家中還有長女,上門求親的莊家,在意的只是和宮家聯姻,這種情況當然應該優先姐姐才對,可惜求親的時候,宮家的大少爺不像現在,當初宮家大少爺還是正常人時,是所有名門淑女都渴望嫁的如意郎君。這樣好的成親對象,宮夫人又怎么會舍棄自己的女兒,而讓宮伊沫嫁去享福呢!
曾聽聞,他貌似潘安,才華出眾,可如今……
“來了怎么不進來?”
宮伊沫轉念的瞬間人已經站到了大廳門口,雖然宮夫人現在是要求宮伊沫代自己的女兒嫁去莊家,當一位傻子的夫人,但她絲毫不覺得是有求于宮伊沫,態度仍然冷淡,面上仍然帶著幾分嫌惡。
“大娘。”宮伊沫走近,輕聲叫道。
“離我遠點。”宮夫人捂鼻斥責宮伊沫,“一身酸臭味,惡心死了。”
宮夫人惡意的言語,宮伊沫只是斂了斂眉眼,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什么也沒有回,但心底卻帶著幾分譏笑。
她一個比丫環更不如的小姐,整天穿著粗布麻衣干著粗活,還指望她像宮詩瑩一樣嗎?渾身上下全是胭脂香粉味?她能像今天這樣,干凈整潔的站出來,已經是極限,畢竟她常被宮夫人指使干一些不該女子干的臟活累活。
宮詩瑩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嘖嘖稱奇的說:“我還沒見過比你還臟的女子,像你這樣的女子肯定嫁不出去,即使嫁了出去也會被夫家嫌棄。”
“不過,怎么說你也是我姐姐,你即使再差,我也不忍心讓你孤獨終老,是不是?”
“妹妹多慮了,姐姐就這樣挺好!還不愁嫁。”
宮伊沫語調平順,倒聽不出喜怒,可是宮詩瑩最恨的就是她這副模樣,她憑什么腰挺得這么直,下巴抬得這么高,她宮伊沫明明活得連狗都不如,吃的都是自己和娘親吃剩了不要的剩飯剩菜,她宮伊沫憑什么傲,又在傲什么,更可恨的是宮伊沫長了一張比她更漂亮的臉蛋。不論她怎么蹂躪摧殘她,也未見在宮伊沫臉上留下痕跡,反而精神奕奕的模樣。
“你就是這態度對你妹妹說話的嗎?”宮夫人臉色陰沉,眼中帶著幾分狠毒的意味低聲呵道:“你妹妹好心替你求了一門親事,你竟然還不知好歹,如果不是你妹妹,以你的身份,你能嫁這么好的人。”
宮夫人一句話證實了宮伊沫的猜測。
宮伊沫此時做的只是保持沉默,她知道接下來,宮夫人他們還有話要說。
“準備準備,下月初一嫁入莊家。”
下月初一,此時已經是下旬,數著日子也只有十天不到的時間。
“莊家不是妹妹的夫家嗎?”宮伊沫突然抬頭冷靜的反問了一句,商業聯煙是她最痛恨的事情,她不想沾也不想惹。
曾經,她也是一位名門淑女。從小生在富商之家,而商場上聯姻是常有的事情,為了防止被家族以這種方式出賣,她努力學習各種知識,努力掌握各種技能,可最終仍然沒能逃脫聯姻的枷鎖。
看多了長輩因為聯煙而貌合神離的婚姻,更懂得在這種婚姻當中求一份真愛是多么難能可貴的事情,所以她不會強求。但可悲的是那個男人有了心愛的女人,他們相愛真和她沒有關系,他們可以離婚可以形婚,但為什么要欺騙她,再乘她不備殺害她?
想她聰明一世,最后卻栽在情字上面,上一世性命終結的時候,她就發過誓,如果有來生一定不要再愛人,更不會再隨意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
“現在讓你嫁你就嫁,怎么這么多廢話。”宮詩瑩高傲的奴奴嘴,一副施舍的模樣,明明是她自己看不起對方的一名傻子,才找宮伊沫當替身鬼,可是這種口氣,哪像求人,好似宮伊沫能當她的替身是天大的榮耀一樣。
“不嫁。”宮伊沫擲地有聲的拋出兩字,抬起堅定的眸眼看向她們母親。見她們臉上都露出了一些驚訝的神色,宮伊沫再次強調,“我不嫁,你的夫君,你自己嫁。”
“你……”宮詩瑩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到宮伊沫的面前,破口大罵,“不要給你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我們是看得起你才知會你一聲,并不是取得你的同意。”
宮伊沫冷哼一聲,轉身便邁開了腳步。
宮詩瑩氣得全身發抖,怒罵道:“賤人,本小姐告訴你,你是嫁定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是什么東西,竟然還敢拒絕我。”
宮夫人雖不像宮詩瑩一樣沉不住氣,卻也沉了臉,氣得黑呼呼的一張臉,狠狠的瞪著宮伊沫的后背,恨不得就將她直接看穿燒死似的。
可是,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必須讓宮伊沫代嫁才行。
“你走!只要你敢走出這間屋,你就帶著你的下賤娘一起滾離宮府。”
宮伊沫驟然停下腳步,僵硬的身體手握雙拳,目光掙扎的望向前方,輕咬住嘴唇。
在宮家,她們母女什么也不是,說得難聽一點比豬都不如,她來了這里三個月,她深覺得豬都吃得比她們好,她不是沒有能力本事的人,她相信自己離開了宮家,即使是女兒身,也定能保娘親溫飽,過得比在宮家好。
可惜娘親食古不化,死守著出嫁從夫的道理。而宮伊沫也不是沒有提起過這事,可是瘦弱的娘親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卻格外堅定,娘親說她離開宮家只有一個可能,便是——死。
親娘也覺得自己以前是大娘的奴婢,后來被爹收入了房還在大娘之前生下了女兒,深覺得對不起大娘,才會任勞任怨的被大娘欺負。
宮伊沫雖然不了解當初大娘怎么會讓爹碰娘親,但是她不會天真得像娘一樣,信了大娘的說辭,說是什么親如姐妹,才讓爹抬為姨娘。
如果是這樣,大娘這些年又何必針對娘親呢!
見宮伊沫有軟化的跡象,宮夫人得意的翹起了嘴角,“當然,如果你肯乖乖聽話的嫁過去,我也可以向你保證,絕對會好好善待你娘,至少會讓她吃得飽穿得暖,并且有丫環奴婢侍候著。”
宮伊沫堅定的眼神微微閃動,最終渙散開來。
“宮家不會同意。”宮伊沫緩緩的閉起雙眸,冷清著嗓子無力的反駁,她知道自己說出了這樣話,便是默許。
明知道大娘敢這樣做,必是想好了后招,可她仍然是抱著一絲希望。
“這點你不用放心,你只要安心的做你的待嫁娘就好。”
“我知道了。”
宮伊沫輕聲應道,抬腳離開。身后還能聽到宮詩瑩囂張的說:“還敢耍脾氣,不是照樣得嫁給傻子嗎?”
宮伊沫僵硬的走出大廳,轉了彎到了走廊處,一身硬氣消失于無形,痛苦的耷拉下肩膀,無力的捶打木柱,甚至在嘴角嘗到了一絲苦澀。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總是逃不掉,掙不開呢!”
她不想做商戶之女,不想商業聯煙,更不想承載宮伊沫的記憶。
占了宮伊沫的身體,取代了宮伊沫活了下來,可是同時也繼承了她的全部記憶和感情。她雖是異世的一抹孤魂,可是因為以前的宮伊沫,她對現今世的娘親,有著濃濃的割舍不掉的親情。只要娘好,她自己苦一點累一點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