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伴隨著初升的太陽過去。
新的一天來臨。
皇上歸來,讓所有隱瞞真相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畢竟,他們不用每天忙來忙去,焦頭爛額,還得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誠惶誠恐的生活。
只有一個人,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那是一個女人,她躺在床上,一直無法起身。她很疼,渾身都疼。
她的全身青一塊紫一塊,全是昨晚……皇上留下的。
她是皇后啊,日夜伴著他的皇后,他為何變得這般可怕?
很奇怪,他莫名的失蹤,又莫名的歸來,毫無征兆。
一切都毫無征兆的發生。
她覺得,這兩個多月就像是夢一樣。
她甚至覺得,她根本分不清,她是不是還在夢里。她只是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疼痛極了。那樣的疼痛,讓她感覺痛苦。因為,這不是愛。
女人的觸覺是很敏感的。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究竟愛不愛她。
女人好想哭,只是,她怎么能夠哭呢?凌宣德,你的心里,究竟是在等待誰?你的心里,還住著她嗎?
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不管當時多么千難萬險,也想跋山涉水走進對方心里。不管多少年后,對方還是住在自己心里。
多么孤獨的歲月,多么寂寥的、惆悵的難以排解的憂愁。
女人還記得那一年,她是如何認識凌宣德的。
那一年,她還只有十四歲。
她那個時候叫做寒衣,姓什么,這個多年過去,她早已忘記了。
她只是一個貧民的女兒,穿著破舊的打著補丁的衣裳。她甚至沒有一雙鞋子穿,只好光著腳丫。是啊,她的家里很窮,她每天都要賣花,每天都會經過一個青石板的小巷,那個小巷,很長很長,一眼望過去,小巷長到沒有盡頭。但是這條路卻是她最喜歡的,因為很長,很安靜,有時候只有她一個人通過。
她喜歡安靜的巷子。
一個人的巷子。
也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總得擁有一份寧靜,不是嗎?
煙雨蒙蒙的天氣,總會有美麗的姑娘撐傘而過。
她呆呆的看著。
她窘迫的看著自己的腳丫子,嘆息著,原來,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三六九等……
這一天,她挎著籃子,籃子里裝滿了鮮花,像往常一樣,她來到了那條小巷。
這一天的天氣不錯,雖然不是艷陽高照,卻也云淡風輕,刮著徐徐微風。她刮著腳丫,沿著青石板的小巷子,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她的心里有一種奇妙的感應,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果然,不一會兒,她便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男一女像是在做些什么。
她不敢走近。
只是遠遠的看著。
男的,一襲白衣,上好的料子,上面有條不紊的印染著玉竹。
女的,著粉紅色的衣裳,群袂飛揚。
她悄悄靠近了些,竟然能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他說:“月白,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她說:“夠了,我不過是一個私生女而已,你放過我吧。”她轉身要走。
他拉住她的衣袖,攥得很緊:“月白,你不要走。”
“放手。”她皺眉。
他不放手,更加靠近她。
他將她按在墻上,漸漸的逼近她。
他將頭湊上前去,一下子,吻上了她的唇。
她掙扎,他反倒更加用力。
她根本逃脫不了他的控制。
“啊。”寒衣看的太投入,她的右腳不小心踩到一顆小石子,鉆心的疼痛襲來,竟然讓她喊出聲來。啊,不好,被發現了,她吐了吐舌頭,一副鄰家小妹妹的模樣。
“誰?”他轉頭,對上寒衣的眼睛。
他的手忽然松開月白的衣袖,月白便快步逃走了。
寒衣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因為那個男人的眼睛,太好看,好看到,讓她震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眉眼分明,英氣十足,而眼睛里透露著晶瑩的光芒,當他看著她的時候,深邃的眼神,像是要看進她的心里去。她好慌……
“我……”寒衣已經愣在一旁,她該說些什么呢?
“該死,說,你是誰?”他怒氣沖沖,逼近寒衣,像是要將寒衣生吞活剝。
“我,我并不認識你。”寒衣還害怕,這個人好可怕。她剎那間覺得好看的男子,都是惡魔。
“可惡。”他并沒有走進她,而是停下腳步,一拳砸向對面的墻,握拳的左手,瞬間鮮血淋淋。
寒衣嚇壞了,手中的籃子,掉在了地上,鮮花,灑滿一地。
他喘息著,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你,為什么沒有穿鞋子?”他問寒衣。
“我家里窮,買不起鞋子。”寒衣的聲音有些顫抖,然后望著他鮮血淋淋的手,問道,“你的手,疼嗎?”
他揮了揮拳頭,說:“疼?手再疼,也沒有心疼。”明明是鮮血淋淋的手,他望著那只受傷的手,卻面無表情。
他給她銀子去買鞋,她望著他,不敢接下銀子。
他說作為交換,要她帶她到處逛一逛。
正好是乞巧節。
什么奇巧節呢?
通常,婦女們會在七月初七的夜晚進行的各種乞巧活動。
乞巧的方式大多是姑娘們穿針引線驗巧,做些小物品賽巧,擺上些瓜果乞巧。
而蔓蘿國的姑娘們就預先備好用彩紙、通草、線繩等,編制成各種奇巧的小玩藝,還將谷種和綠豆放入小盒里用水浸泡,使之發芽,待芽長到二寸多長時,用來拜神,稱為“拜仙禾”和“拜神菜。”從初六晚開始至初七晚,一連兩晚,姑娘們穿上新衣服,戴上新首飾,一切都安排好后,便焚香點燭,對星空跪拜,稱為“迎仙”,自三更至五更,要連拜七次。
拜仙之后,姑娘們手執彩線對著燈影將線穿過針孔,如一口氣能穿七枚針孔者叫得巧,被稱為巧手,穿不到七個針孔的叫輸巧。七夕之后,姑娘們將所制作的小工藝品、玩具互相贈送,以示友情。
她是貧女。
沒有朋友。
更沒有錢過七巧節。
而七夕這夜,蔓蘿國的永樂街,會有一個花燈會。
無數的花燈,琳瑯滿目。
走馬燈、骰子燈、圓燈、關刀燈……龍燈、紗燈、花藍燈、龍鳳燈、棱角燈、樹地燈、禮花燈、蘑菇燈……圓形、正方形、圓柱形、多角形的……
寒衣并未問他的名字,他也不問她的名字。
他們就這樣,肩并肩,在繁華的永樂街逛著。
一路上,他倒是滿臉欣喜:“原來,花燈這樣多,也是另一種感受。竹木、綾絹、明球、玉佩、絲穗、羽毛、貝殼,經彩扎、裱糊、編結、刺繡、雕刻,再配以剪紙、書畫、詩詞,民間的工匠可真厲害。”
民間?他竟然將這里說成是民間?
她應該料到,他肯定是王孫貴胄,不然,他的衣服,不會這樣華麗。
單從他衣服的陣腳,就能看出來,這衣服,該是如何的細膩的做工。
后來,很晚了,寒衣說她要回家。
他說:“嘿,我叫宣德,你呢?”
“哦,我叫寒衣。”
“寒衣,恩,我記住了。真希望能再見到你……”
其實,寒衣一直知道,宣德說的這句,真希望能再見到你,是無心的話,她卻一直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