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秋露非常的喜歡劉航時,小米已經進入初三了。
十四歲的小米雖然心思敏銳,也有著小女生對白馬王子的純真幻想,但是,對這種曖昧的感情還處在懵懂無知的階段。除了跟遠在廣州的小苗寫信時提一下那些說不清的情感之外,小米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幾個朋友膩在一起談天說地。
在小米的信中,小苗知道,小米班級有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男生叫劉航,可也僅此而已。小米語氣中表現出來的,完全是對一個哥哥的依賴和敬愛。
小米欣賞劉航,喜歡聽劉航說話時低沉的聲音,喜歡看他淡淡的帶著溫暖的笑,喜歡看他一舉一動間的穩重和瀟灑,但小米從未想過這是什么樣的感情,更不會如其他女生般跟在劉航身邊打轉。
聽到陳秋露大膽的表白是在一個秋日午后。那天,下過一場秋雨,空氣格外的清新,小米拖著埋頭讀紅樓的小雨在校園瞎逛,不知不覺就順著淡淡的桂花香走到西北角那一片小樹叢中,卻聽到一段在那個年紀可謂驚心動魄的話,以至于后來小米常常想,恐怕這一輩子自己也不會有小露那樣的勇氣。
劉航,我知道你現在喜歡田小米,可是,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我愿意用一輩子來證明。哪怕小米是我的朋友,我也絕不會放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感動你,得到你,把小米從你的生活中徹底踢出去。
小雨和小米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選擇退回原路。
小雨緊緊握住小米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小米,卻發現那雙朦朧的眼睛中,除了一絲傷感外,竟滿是深深的震撼。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就聽小米悠悠嘆口氣,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如此不顧一切啊。
劉航喜歡自己,小米不驚訝,小米的敏銳早就看出劉航對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是,小米一直以為那只是友誼,就跟自己喜歡小雨,小雨喜歡自己一樣。
陳秋露的一番話讓懵懂的小米豁然明白,原來,喜歡也是有區別的。可是,對自己而言,卻又沒什么不一樣,劉航是自己的朋友,小露也是自己的朋友。
只是,小露的話,讓小米敏感的心有些受傷。為什么要將自己從劉航的生活中踢出去?大家不是朋友么?難道,只是因為喜歡,就要徹底地占有?十幾歲的小米絞盡腦汁卻無法理解,后來,幾十歲的小米費盡心思還是無法理解,因為,問題已經上升到異性之間能不能有純真的友誼這個范疇了。
漸漸長大的少男少女,心事總是如風般飄忽不定。
那個秋日后,小米開始有意無意注意自己與劉航之間的距離了。每當小露在時,小米總是安靜地躲在一邊,不言不語,變成徹底的聽眾。
小露則毫不掩飾自己對劉航的欣賞和愛慕,總是圍在劉航身邊,要么討論問題,要么談論組織班級活動。小米越來越沉默,除了必要的班委會議外,不再開心地和他們談天說地,更不會與劉航單獨相處。劉航也意識到小米的變化,沉穩的眼中漸漸多了些沉默和傷感。
小雨知道原因,漸漸對小露生出一絲不滿,繼而對劉航也有些意見,而大大咧咧的王宇天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于是,一向團結和睦的班委,在那些秋雨連綿的日子中不知不覺地出現了裂縫。這種裂縫,現在看來無傷大雅,在當時卻深深烙在每一顆脆弱敏感的心上。
初三下半年,課程中多了一門化學。小米遇到化學,便有了化學反應,但這種反應卻不是良性的。枯燥的化學公式和討厭的化學試驗讓小米整個人陷入前所未有的厭倦中,連春日的暖暖陽光都對小米失去了光彩。
小米的厭倦讓小雨擔憂,在這個時候,任何偏科的傾向都會影響小米的成績,可是無論小雨怎么輔導,小米的化學成績總是徘徊在中游,不上不下。
班主任繼老師找小米談話時,明顯感覺到女孩心中藏著一種說不出的迷茫,于是,指著辦公室外抽芽的柳樹,笑語:田小米,那小柳芽長成細長柳條,是要經歷風雨洗禮的,沒有春風的剪刀,夏雨的長鞭,柳芽就會枯萎。人也一樣,我們需要的,是抱著一顆寬容和勇敢的心,去迎接洗禮和挑戰。
小米微微低著頭,若有所思。寬容的心?自己有嗎?
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會有迷茫和彷徨,這時候,如果有一位長者,諄諄誘導,你就會如同無邊沙漠中突逢甘露的羈旅者,重新恢復生命的活力。小米真正長大后,從心底感激那些如繼老師一樣鼓勵自己前行的長者。
窗外,無邊的柳色中,是劉航和小露相伴遠去的身影,男孩沉穩,女孩活潑,無論怎么看,都是一幅優美的絹畫。小米微微愣神后又低下頭,卻未看到劉航不經意回眸間的淡淡憂傷。
這樣的畫面很美,小米忽然覺得壓抑了一個冬天的心漸漸舒展開來,不由抿一下薄薄的嘴唇,再看手中被揉的不成樣子的化學書,也不是很煩嘛。
初夏的第一場細雨飄落時,小米的化學成績第一次超過小雨。兩個女孩子手挽手漫步在毛毛細雨中,享受著漫天雨絲的輕柔的撫摸,心情好的不得了。
粒粒啊,你不怪小露了?小雨抖一下手中的柳條,抬頭問伸手接雨絲的小米。
不怪,羨慕還來不及呢。小米回眸一笑,清麗無雙。
羨慕?小雨有些迷糊了。
當然。小雨,我們都是驕傲的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小露那樣大聲說喜歡的勇氣。若是我,只會默默藏在心底。雖然傷心她對我那樣的決絕,可是,我不怪她,因為,我再也不會將她視為朋友。既然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又何必再對她的絕決傷心呢。
小雨有一瞬間的沉默,為小米的無情。卻隨即釋然,這是自己喜歡的小米,毫不虛偽,恩怨分明。自己也一樣……朋友是那個永遠不會傷害自己的人。一旦被傷害,可以原諒,卻絕不會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