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你到底怎么了？”十一點下晚自習(xí)時，小雨問安靜整理筆記的小米。

“什么怎么啦？”小米抬眸，有些奇怪地看小雨一眼。

“你最近很反常啊?！毙∮陱潖澋难劬μ骄康乜粗∶住?/p>

“哪里反常了，我很正常啊，你是不是學(xué)習(xí)學(xué)糊涂啦？”小米笑瞇瞇地看著小雨。心里曾有的冰冷早在阿爹到來時就已經(jīng)融化了，沒錯，自己的生活里，除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沈清寒，還有阿爹，還有朋友，更有未來的夢。

嗯？小雨看著小米的眸，清澈透明，和以前一樣，是沒什么不同。

“你最近很少和我聊天嘛，我就怕你又有什么事瞞著我。”小雨嘟嘟嘴。

“呵呵，我們天天膩在一起，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怕聊天耽誤學(xué)習(xí)啊?！毙∶滋帜竽笮∮昕蓯鄣哪?，然后滿意地笑笑，“補償你，咱們今天就不再多學(xué)那半小時啦，回去玩。”

“那我們喊上小雅，一起?！毙∮暌卜畔鹿P開心一笑。小米點頭答應(yīng)。有時候，朋友之間偷點時間聊聊天，談?wù)勑模潘梢幌拢抢^續(xù)前行的最好動力。

于是，兩個小女生收拾好東西，便笑著跑去小雅班抓人。

“咦？田小米？你怎么在這里？”成然收拾書包出來就見到小米和小雨笑鬧著在門口張望埋頭學(xué)習(xí)的小雅。

“成然，我來找于心雅，你能幫我喊一下她么？”小米回頭見是沈清寒的那個常在一起的好朋友，淺笑著說。

“清寒最近忙著他爺爺?shù)氖?，那天還囑咐我有空多照看你一下，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見你，現(xiàn)在看你精神很好，我也放心了。”成然也笑語。

“他爺爺怎么了？”小米還未說話，小雨就問。

“清寒沒說？”成然看向小米，小米依舊淡笑著搖搖頭。

“清寒他爺爺……”成然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小米輕柔但堅定的聲音打斷，“成然，有些事，還是沈清寒自己決定說不說比較好?！?/p>

呃？成然愣愣看小米一會，終究沒再開口，“那我替你們喊一下于心雅?！?/p>

小米依舊淺淺地笑著對成然說一聲再見，挽著小雅和小雨的手走了。

成然看著那瘦弱的背影，有些不解，又有些好奇。

“粒粒，你干嘛不讓那個男生說呢？你不想知道沈清寒最近在忙什么嗎？”小雨走了一會，終究沒忍住。

“他怎么了？又和小米吵架了？”小雅微微皺眉看小米。她有些不太喜歡那個沈清寒，總覺得太聰明的男生不太靠譜。

“沒有，只是有些事，我不想這樣知道，我有我的原則?！毙∶椎f道，停了一會，忽而歪頭一笑，“咱們能不能說點別的，小雅，說說最近你們班有沒有什么新鮮事？”

“要說，還真有一件，差點沒把我們班同學(xué)樂死?！币幌蛟捝俚男⊙湃绱苏f徹底激起小米和小雨的好奇心。

“那天，我們班一個同學(xué)太困啦，就在數(shù)學(xué)老師課上睡著了，數(shù)學(xué)老師看見了，就對他同桌說，同學(xué)，你同桌睡著了，你怎么不關(guān)心一下？”

關(guān)心？那同學(xué)愣了一會，見同桌睡得極香，可穿的有點少，想了想，便把自己的厚棉服脫下來蓋到他同桌身上。

小米和小雨頓時大笑，深夜的寒冷和陰暗就在這一陣笑聲中飄散了。

初冬的第一場雪飄落時，沈清寒終于出現(xiàn)在班級里。路過小米身邊，沈清寒?dāng)R下一封信，厚厚的幾頁。

小米抬頭看一眼，藍(lán)色棉服下，那張原本就瘦削的臉更加消瘦了，棱角分明，唯獨那雙眼睛，依舊清亮。兩人四目相對，小米眼中有些淺淺的疏離，沈清寒則有些深深地歉意。

打開信，小米面色平靜地看著，心里卻慢慢的涌出一股濃濃的苦澀，以至于很多年后，每每翻開那些泛黃的紙頁，小米的心，還能品嘗到那一絲遺留在心間的味道：

“丫頭，我知道，有很多事你不明白，可是，我卻無法說出口。我是一個私生子。我爸媽是同學(xué)，他們彼此相愛?？晌覌尲揖巢缓?，爺爺為了爸爸的前途，以“門不當(dāng)戶不對”為理由，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并最終逼爸爸娶了清秋的媽媽，但爸爸一直暗中照顧媽媽和我……可這種關(guān)系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因此，恨爸爸，更恨爺爺。后來，清秋的媽媽因病去世，爸爸終于把媽媽和我接到身邊，但是，我從未在心里接受過他們。我恨爺爺，如果不是他，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我也怨爸爸，如果他能堅決些，清秋也不會陷在這樣尷尬的境地……可是，前幾個月，爺爺被查出癌癥晚期，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讓我叫他一聲爺爺。我一直抗拒著，直到那天，聽你說了那句話，我忽然覺得，從一個父親疼愛兒子的角度看，也許，他只是愛的方式不對……這些天，我一直陪在爺爺身邊，直到他安詳?shù)仉x開。我知道你怨我沒有說清楚，我怕影響你學(xué)習(xí)，更怕從你眼中看到同情或是憐惜……丫頭，從第一次見到你，不知為什么，我就非常喜歡你；后來慢慢靠近你，你的純真、可愛深深地吸引著我。能夠與你相知相惜，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丫頭，我只想給我喜歡的人……幸福。如果有痛苦，我寧愿，自己一個人承受……”

小米握著信，有點心疼，有點安慰，又有些說不出的酸澀在心底蔓延，原來，他的心底，藏著如此多難以啟齒的回憶。可是，為什么不愿與自己分享，難道只因為都是痛苦么？可正因為是痛苦，才應(yīng)該一起承擔(dān)。

整整一天，小米都沒有說話，即便吃飯時，也只是默默地嚼著。小雨看著安靜的小米，心里有些擔(dān)心，又偷偷看沈清寒，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也沉沉的，不由揣測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晚自習(xí)下課時，夜已經(jīng)深了，同學(xué)們漸漸地走干凈了。小米忽然起身，腳步極輕地走到沈清寒桌邊，遞上一張紙，上面干干凈凈地寫著一句話：“沈清寒，你聽過么？快樂可以與任何人分享，而痛苦卻只能與最親的人分享。如果我們之間只有快樂，那么我想，我只是你的任何人?！?/p>

沈清寒愕然。抬頭，就見小米和小雨已經(jīng)背著書包走遠(yuǎn)了。那瘦弱的身影，在寒冷的雪夜里，透著一股他從未見過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