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舞絮河邊,風過,柳枝隨著風輕輕地晃動,拍打在唐琖晚白色的衣裙上。
她回首,眺望了一眼唐家堡所在的方向。已經一夜了,唐家堡也該變成灰燼了。她輕笑著,帶著說不出的苦澀。她去哪兒呢?空有一身功夫,連個女紅都不會做,她該去干什么先來養活自己呢?
就這樣想著,她坐上了往東去的船,然后隨隨便便地找了一個城鎮便停了腳。
本以為這個小城是欣欣向榮的景象,誰知,宜離兩國的戰爭,已經燒到這里了。
唐琖晚邊走邊注意著街邊的動靜。此時已近中午,許多屋舍的房門卻都緊閉著,連客棧都關門不做生意了。街道上很荒涼,到處都是破爛的攤子,應該是一些小販來不及收好就直接逃走了。偶爾吹來一陣風,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嗅著那股血腥味,信步走著,竟來到了小城的邊郊處。
離她不遠處,從南北兩個方向沖來成千上萬的人,個個都是身披盔甲,手舉大刀,正不要命地廝殺著。
“這,這是在打仗么?”她自言自語地問著,已經看傻了。她活了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打仗。她正呆愣著,一旁打仗的人發現了她。
因為想得太深,等她發覺有支箭向她射來時,她只下意識地拿手里的劍去擋。
卻有一把劍先她出手,挑掉了那支箭。
“誰?”她猛地轉頭,看向那把玄鐵劍的主人。劍眉星目,薄唇緊抿,墨發如夜,一襲黑色披風,一身銀色盔甲,映襯著原本就英俊的面容,顯得更威武不凡。
男子的聲音很是渾厚:“姑娘無大礙吧。”眸中有明顯的驚艷。
唐琖晚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纖手指向前方正在打仗的士兵們,“你應該是個將軍吧,先將這場仗打完了再說。”
他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條弧度,縱身一躍,便沖進了戰場中。
若唐琖晚猜得沒錯,這個將軍,已是對她起了興趣。
她后退了些,然后微瞇著眼睛,看那個男人砍殺著敵軍。他滿身的戾氣,眼眸中帶著嗜血的殷紅,身上的披風獵獵作響,似天神般耀眼地讓人不敢直視。
過了許久后,許是未時時分,那男子將劍舉至頭頂,宣告著:“弟兄們,我們勝利了!”
然后,就是他的士兵們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見他走來,唐琖晚沖他笑道:“你的士兵好生勇猛。這般快便打了勝仗,以少敵多。”
“呵,姑娘過獎了。”他已經退去了一身肅殺的氣息,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姑娘的裝扮,應是離國人吧。”離國因地處北方,女子的裝束雖是不如南方的宜國人的清涼,卻還是比較貼身的。而唐琖晚身上的裙子,便是很輕巧的漩渦紋紗繡裙。
唐琖晚微微地臉色一凜,卻還是不動聲色地道:“是呢。”如今唐門已經滅門了,只余她一個人沒有死,無論說話還是做事,她都要萬分小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則,容易惹來殺身之禍。想到這里,她暗暗地下了決心,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
“巧了。在下乃離國的將軍,奉命在此抵抗外來敵寇。”他抱了拳,“不知姑娘來此處作何?”
她想了想,竟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喜歡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這個將軍,眼睛很清澈,除了好奇,沒有絲毫別的意思。
他微微愣了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坦誠的女子,沒有多想,便答道:“原來如此。看姑娘許是受驚了,若姑娘不嫌棄,可來在下的軍營歇息一番。”
大好的機會啊,不要白不要。唐琖晚樂得差點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于是嫣然一笑道:“那小女子便多謝將軍了。”說著,踮了踮腳,作出一副要跟著他走的樣子。
男子笑了笑,帶著她便往北走。這女子看起來很是有趣。她手里的那把劍,劍氣很強,似是把好劍。若將她留在身邊,定不會無聊。他想。
因為剛打完仗,軍營里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他帶著唐琖晚走的路又極為僻靜,所以并未有過多的人注意到他們。
“這便是我的營帳,姑娘先進去歇息一下吧。”到了他的營帳后,他正要出去,卻又轉了身,問道,“還不知姑娘的名字?”
她簡單地答道:“唐琖晚。”
“琖晚,琖晚。好名字。”他回味了一番,又道,“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帳外的丫鬟便可。”看他絲毫沒有想要透漏自己身份的樣子,似是打算對她暫時保持神秘。
唐琖晚點點頭,目送他出去,轉身環視了一下,正要躺在他的床上睡覺,卻又聽得他的聲音:“唐姑娘若有什么吩咐,你們都要聽從。”
真是個好男人啊。她想著,將劍緊緊地抱在胸前,仔細地回想著他之前說過的話,卻發覺有些可疑之處。一個將軍,出征在外,竟會有丫鬟伺候?會不會是他的妻子小妾之類的家眷,在他打仗不忙時,能讓他放縱一下?而且,看他這個營帳,擺放的物品極盡奢華,他再富可敵國,也沒有必要這么顯擺吧?還有,她唐琖晚看似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這么熱情地邀請她來他的軍營里作甚?
就這般想著,倒也覺得困了。她打了個哈欠,不再多想,漸漸睡去。
師父,小晚好想你們……
夢中的她撇了撇嘴角,有一滴清淚劃過她的臉。
“什么時辰了,這么快就要起來。”她被輕微的環佩碰撞的聲響給驚醒,本來正要發怒的,但轉念一想,這又不是自己的地盤,還是算了吧。
一個丫鬟道:“唐姑娘,現在已是酉時。”然后遞來一件月白色衣裙,“這是將軍吩咐的,說送給姑娘穿。”她畢恭畢敬地說道,眼里的驚艷讓她忘卻了剛才被吵醒的懊惱,頓時變得心情大好。沒辦法,她是一個女孩子,還是有點虛榮心的。
她起身,將手里的劍放在觸手可及之處。“對了,你們將軍,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有兩個丫鬟在幫她更衣。
“莫非唐姑娘未曾聽過將軍的名諱?”一個鵝蛋臉的丫鬟道。她眼睛很大,一口櫻桃唇,面容姣好,是個美人胚子。
唐琖晚搖搖頭:“不知道呢,我剛來這里。”若是她猜的不錯,那個男人,應該是離國幾個著名的將軍中,更為知名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