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正視我了,但是,那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要想別人正視你,首先你得學會正視別人,別覺得高人一等的樣子,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第一次看見你,我只覺得來了個腦袋長在地上,眼睛長在天上的家伙。”
“第二次你對我的諷刺,讓我不得不承認,你還是一個小肚雞腸又多管閑事,比女人還八卦的男人。”
“這次看見你,居然問我這么愚蠢的問題,那你覺得,你哪方面值得我去正視你?”
腦海一片空白,我只覺得口干舌燥,想說什么解釋,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雖然被罵了,但是我的最心底,竟是一絲絲隱隱約約的甜蜜。
不是我覺得理所當然的恭敬,不是我因為井致身份得到的疏離,那是一種很中肯的指責。
我松開了她的肩膀,轉身離開。
那條空曠的走廊里,是我的聲音。
“記住,我是井致。”
那年,我十一歲,她八歲。
我回到了井家,和我料想的一樣,井家翻天了。
爺爺病倒了。
爸爸似乎老了十年,那天,他將我用力地摟住了,告訴我,如果再有下次,井家不認井致這個人。
我覺得自己一夜間長大了。
我不想做一個被人說成腦袋長在地上的人,于是我開始努力,學習一切我應該或者不應該學的東西。
那些老師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卻一次又一次地笑了。
一年后,我對公司運營,黑道維權已經了如指掌,卻小心翼翼地收斂自己的鋒芒。
上流社會的交際中,我喜歡充當紈绔子弟的角色,來襯托哥的優秀。
從孤兒院回來后,我學會了彬彬有禮,學會了承認那個我該稱他為哥的男人,學會了喜怒不現于色。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做一個被人說成眼睛長在天上,又小肚雞腸的八卦男人。
我越來越平庸,卻依舊沒有影響我在井家的地位。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爺爺重病進了醫院,我才發現,原來那個垂暮的老人,才是看得最透徹的人。
他呼吸著氧氣筒,終于認真地看著我。
“致,爺爺老了,可是,我卻死不瞑目。”
他的意思,我懂,所以我不語。
“你告訴爺爺,究竟要假裝到什么時候,嗬嗬,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大的天賦,大到可以為井家創造另一個輝煌?”
“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他喘著粗氣,手拍打著床。
“爺爺,如果不是為了井家,不是為了我身上流的血,你會愿意承認那個叫做井致的人是你的孫子嗎?”
他錯愕地看著我,似乎從來沒認識過我。
我背過身。
“如果我不是井家所謂的正統血親,沒有那么大的利用價值的話,我想,爺爺,你一定不會承認我。”
“因為,你承認的,只有井家的正統血親,和我所謂的天賦。”
“胡說。”他打斷了我,“我愛的是你。”
“好,那你證明給我看。”我笑了。
“怎么證明?”他憤怒地吼道。
“把翼井交給哥,來證明你承認我,只是承認井致這個人,而不是為了用我的能力去興旺井家。”
他愕然,終于明白了我的企圖。
那雙枯如樹根的手終于無力地放下了。
“致,為了不繼承井家,你還真是想盡辦法,來對付爺爺這么一個老人。”
他滄桑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能強迫你,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我點頭。
“第一,接受黑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我蹙眉,可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不能搶井瑄的東西。”
聽到這里,我終于放下心來,以為爺爺終于看開了。
只是,我永遠不知道的是,這世上,什么都能讓,只有愛,不能讓。爺爺就是看透了這點,所以才會暗中安排將寧靜放到我和哥的身邊。
那個讓我發生巨大轉變的女人。
算計了一生,連自己的孫子也算計進去的老人,為的,還是井家的繁盛不倒,再創輝煌。